“噢,他呀?”嘉乐说,“弗兰克·肯尼迪还是没有表态,胆小得不得了。如果他还不开口说明他的意图的话,我很快会去问他的。不是他,是我的小宝贝。”
“卡丽恩?”
“她还是个孩子呢!”思嘉又能开口说话了,她尖刻地说。
“小姐,她只比你结婚时小一岁多罢了。”嘉乐反驳说,“你是不是在妒忌你原来的男朋友追你的妹妹呀?”
梅利脸涨得通红,她不习惯这么坦率的话,便打手势要彼德把甜薯饼送上来。她狂乱地在头脑中搜寻着不会去谈论这些个人私事又能把郝先生此行的目的转移掉的话题。可她什么也想不出来。而嘉乐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便除了听众之外什么鼓励也不用了。他继续谈到军需部的营私舞弊行为,每个月的供给都在增加,还谈到杰弗逊·戴维斯不正直的傻冒行径,受丰厚酬金诱惑而参加了北方佬军队的爱尔兰人的卑劣举动等等。
酒摆上来时,两位姑娘起身准备离开。嘉乐眉头紧锁,抬眼严厉地看了女儿一眼,要求她单独留下来几分钟。思嘉绝望地看了梅利一眼,梅利无奈地扭弄着手帕,走了出去,轻轻地把活动拉门拉上。
“好了,我的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嘉乐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大声叫喊起来,“这举止可是太优雅了!你是不是在试图再找一个丈夫,而你当寡妇才当了多久?”
“别这么大声,爸爸,仆人们——”
“他们肯定全都知道了,大家都知道我们的面子全丢光了。你可怜的妈妈为此卧床不起,而我也没法抬起头来。真丢人。不行,小姑娘,你这次休想用眼泪来使我心软下来。”因为思嘉的眼睑已经开始眨巴眨巴的,嘴角也撅了起来,他赶紧这么说,声音显得有点慌乱。“我了解你。就在你丈夫的眼皮底下,你也一直在跟别人调情。不要哭。得了,今晚我也不多说了,因为我要去见这个大好人白船长,他居然这么不注重我女儿的声誉。但到了早晨——好了好了,别哭了。这对你也没有半点好处。我已下定决心,明天你得跟我回塔拉去,免得你又让我们丢脸。别哭了,小宝贝。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这个礼物不是很漂亮吗?来,看看!你怎么能给我惹这么多麻烦,让我这么一个大忙人专程赶到这来?别哭了!”
媚兰和白蝶几小时前就已经睡着了,思嘉在温暖的暗夜里却无法入眠。她的心情很沉重,心里感到很害怕。生活才刚刚开始,却要离开亚特兰大,回家去面对母亲!她宁愿去死也不愿去面对她妈妈。此时此刻,她巴不得自己死了才好,那样,每个人都会因自己如此可恶而感到难过的。她翻了个身,在闷热的枕头上辗转反侧,直到她听到从静寂的街道尽头传来一种声响。奇怪的是,虽然这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听起来却很熟悉。她悄悄溜下床,走到窗边。在星空密布、光线暗淡的夜色中,上面覆盖着拱形树枝的街道柔情无限,漆黑一片。声音渐渐近了,有车辙声、马蹄声和马叫声。突然,她咧嘴笑了,因为她听到了爱尔兰土音很重、喝过威士忌后的声音在提高嗓门唱《低靠背车上的假腿人》,她很熟悉这个声音。这也许不是琼斯伯勒的听审日,但嘉乐此时的境况跟那时的是相同的。他正回家来呢。
她看到一辆轻便马车黑糊糊的车身停在屋子前面,还有模糊不清的人下了车。有人跟他在一起。两个人影在大门边停了一会,她便听到了门插响动的声音,嘉乐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
“现在我要给你唱《哀悼罗伯特·埃米特》了。你应该知道这支歌,我的小伙子。我来教你。”
“我很愿意学,”他的伙伴回答说,平平的慢吞吞的声音里强忍住笑,“但现在不行,郝先生。”
“噢,我的天哪,是那个可恨的姓白的家伙!”思嘉心里想着,起先还感到很不安。接着她便放下心来。至少他们没有朝对方开枪。他们在这个时辰这般模样一起回家来,那一定关系很好。
“我要唱的,你也要听,要不然我会把你这奥兰治党人枪毙掉。”
“不是奥兰治党人——是查尔斯顿人。”
“那也好不到哪里去。反而更糟糕。我在查尔斯顿有两个嫂嫂,我知道的。”
“他是不是要让全部街坊邻里都知道呀?”思嘉心想,不禁大为惊慌,伸手去拿晨衣。可她能做些什么呢?她总不能在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下楼去把她父亲硬拉进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