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她在花园里散步,边走边重新翻看简最新寄来的信,沉思着里面几段意气消沉的文字,这时又让人给吓了一跳,不过当她抬起头来,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达希先生,而是菲兹威廉上校。她立即把信塞起来,挤出一丝笑容说:
“我不知道你也会来这里散步。”
“我每年都是这样的,”他回答说,“临走前会到花园里来走一圈,现在正打算去牧师公馆拜访呢。你还要继续走吗?”
“不,我准备回去了。”
她说着转过身,于是两人并肩朝牧师公馆走去。
“你真的要在礼拜六离开肯特郡吗?”她问。
“是啊——除非达希又改变主意。但我只能听他的。他这人做事只顾自己高兴。”
“就算别人不肯听他安排,他也喜欢指手画脚。我从来没有见过比达希先生更加专横独断的人。”
“他喜欢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菲兹威廉上校回答说,“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啦。只不过和一般人相比,他更有条件这么做,因为他有钱,一般人穷。我这是肺腑之言。你也知道的,作为小儿子,必须学会自制和独立。”[224]
“我倒觉得作为伯爵的小儿子,是不懂得这两样东西的。喏,你老实说,你懂得什么是自制和独立吗?你什么时候因为没钱而想去的地方没去成,想买的东西没买成?”
“这些问题很尖锐呀,也许就这些小事而言,我是没有经历过多少困苦。但遇到大事,我也会因为缺钱而烦恼。小儿子通常不能娶自己喜欢的女人。”
“如果喜欢的女人有钱就可以娶啦,我相信他们往往只喜欢有钱的女人。”
“我们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所以自己做不了主;像我这种身份的人,找对象时不关心钱的还真不多。”
“这些话,”伊丽莎白想,“是说给我听的吗?”她想到这里,脸红了起来,但随即恢复常态,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请问伯爵的小儿子通常希望女方带多少嫁妆过来呢?我想除非长兄得了不治之症,否则五万镑对你来说也够了吧。”[225]
他漫不经心地给出答案,然后便缄口不言。伊丽莎白生怕沉默会让他误以为刚才那番话让自己心存芥蒂,于是很快又说:
“我猜令表兄带你到这里来,主要是为了有人听他差遣。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不结婚,结了婚就可以一直有人任他指使啊。但也许他妹妹现在很好地扮演了这个角色吧,反正他是唯一的监护人,想吩咐她做什么都行。”
“不对,”菲兹威廉上校说,“那种好处他可不能独占。达希小姐由我和他共同监护。”[226]
“真的啊?你们提供了什么样的监护呢?这个任务给你带来不少麻烦吧?像她那种年纪的小姐,有时候是很难管教的;如果她的脾气和达希一样,那么应该特别任性。”
说话的时候,她注意到对方极其热切地望着自己;话音刚落,菲兹威廉上校马上追问她何以觉得达希小姐会给他们造成麻烦,那种急不可待的神情让她相信自己的猜测大体上没有错。她立时回答说:
“不用紧张。我从来没听说过有关她的坏话;我敢说她是全世界最乖最听话的女孩。我认识几个特别喜欢她的女士,比如赫斯特太太和宾格利小姐。我记得你说过你认识她们。”
“不算很熟。她们兄弟为人不错,挺有绅士风范的,也是达希的好朋友。”
“是喔!”伊丽莎白冷淡地说,“达希先生对宾格利先生真是好得反常,对他的关照也是周到得令人吃惊。”
“瞧你这话说的!不过你说得没错,其实我也相信,如果他需要帮助,达希会照顾他的。我们来这里路上,达希说过一件事;根据他所说的,我认为宾格利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但我应该向达希道歉,因为他说的那个人未必就是宾格利。我完全是瞎猜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件事达希不愿意让大家知道,因为要是传到那位女士家人的耳朵里,会惹他们不高兴的。”
“相信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别忘了,我说那人是宾格利是瞎猜的。他只跟我说了下面这些话:他最近做了一件很得意的事,替朋友省了许多麻烦,就是阻止他朋友盲目跟一个极不合适的女人结婚;不过他没指名道姓,也没说到其他细节,我猜是宾格利,只是因为我觉得他是那种会惹上这类麻烦的年轻人,而且我知道他们去年夏天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