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不知道该怎么说。假如不曾在德比郡见到宾格利,她也许会认为这人没有别的居心,真是来打猎的;但她仍然相信宾格利对简情有独钟,只是拿不准他这次来是得到了他朋友的首肯,还是大胆地擅作主张。
“这可怜的家伙挺不容易的,”她有时候心里想,“明明是回到自己合法租来的房子,却惹来这样的物议!我还是别多嘴吧。”
宾格利先生要来,姐姐嘴上虽说无所谓,其实心里怎么想不得而知,但伊丽莎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她的心情受到了影响。她的脾气变得阴晴不定,不再是往日从容淡定的样子。
他们的父母曾经热烈地讨论过这个问题,那是在大约十二月以前,现在他们又聊了起来。
“亲爱的,等到宾格利先生一来,”本尼特太太说,“你一定要去拜访他。”
“不去,不去。去年你逼我去找他,而且断定只要我去,他就会娶我们一个女儿当妻子。最后还不是白忙一场,我再也不要干这种蠢事了。”
他妻子向他指出,等宾格利先生回内德菲尔,附近所有乡绅都会去献殷勤。
“这种礼节我很讨厌,”他说,“如果他想和我们交往,让他来好了。他知道我们住在哪里。邻居嘛,总是走了又来,我可不想每次都浪费时间去应酬。”
“反正我觉得吧,如果你不去拜访他,那实在是太没礼貌了。不管啦,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就请他来家里吃饭。我们要尽快给罗恩太太和顾尔丁夫妇发请帖。这样加上我们自己就是十三个人,餐桌正好空出一个位子给他。”
做完这个决定,她的心情总算舒畅起来,不再为丈夫的粗鲁无礼耿耿于怀;但她还是很担心,因为如此一来,邻居们将会比他们先见到宾格利先生。
眼见他来的日子就要到了,简对她妹妹说:“我觉得他还是不要来比较好。其实没什么,见不见他对我来说无所谓,但大家总是谈起这件事,我有点受不了。妈妈的本意是好的,可是她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她说的那些话让我特别痛苦。等他离开内德菲尔,我应该会很高兴吧!”
“我想说几句安慰你的话,”伊丽莎白回答说,“可惜根本做不到。你肯定明白我的心情;人们常常劝痛苦的人忍着点,但我不想这么说,因为你本来就够能忍的。”
宾格利先生如期抵达。本尼特太太想尽办法,终于在家里佣人的帮助下,第一时间获得确切的消息,如愿将自己焦虑烦恼的时间拉到最长。她计算着时日,看看要过多少天才能把请帖送出去,满心以为在此之前无缘和宾格利先生见面。谁知在他来到赫特福德郡的第四天早晨,本尼特太太便从化妆间的窗口看见他骑着马,自饲料场直奔她家而来。
她连忙叫女儿们来分享她的喜悦。简不为所动,稳稳坐在桌子旁边,但伊丽莎白为了让母亲高兴,走到窗边朝外一看,结果看到同行的居然还有达希先生,于是立刻回到姐姐身边坐下来。
“有位先生和他一起来呢,妈妈,”小琳说,“那是谁呀?”
“估计是他哪个熟人吧,我也不知道。”
“我想起来了!”小琳回答说,“看上去像以前经常跟他在一起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就是那个又高又骄傲的家伙。”
“天哪!达希先生!肯定是他。也行,他是宾格利先生的朋友嘛,这里总归是欢迎的,否则我看到他就讨厌。”
简吃惊地看着伊丽莎白,眼里充满关切。简不知两人已在德比郡碰过面,以为妹妹收到那封辩白信以后还没见过他,所以妹妹难免会尴尬万分。姐妹两人如坐针毡。两人都替对方、当然也替自己感到难为情;母亲不停啰嗦,说她自己十分讨厌达希先生,只不过念在他是宾格利先生的朋友,才决定客客气气招待他,她们却一句也没听进去。然而伊丽莎白感到局促的原因,简其实一知半解,因为她尚未鼓起勇气把加德纳太太的信给简看,也不敢和简说自己对达希先生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在简看来,达希无非是一个优点被她低估、求婚遭她拒绝的人;但她自己心知肚明,其实全家应该对达希感恩戴德,她自己对这个人更是不无好感;这种好感虽然不如简对宾格利的感情那么缱绻,但也是合乎理性、无可指摘的。她完全没料到达希竟然会来内德菲尔,更不曾想象他会再度光临隆伯恩来找自己,所以感到特别吃惊,就像上次在德比郡看到他作风大变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