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那家的少爷,由家庭教师领着散步,那才气派哪。我爷爷常讲,他小时候就有家庭教师。不过,这样一来,得多花一百银币;但是,身份攸关,这笔费用该打入必要的开支。”
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倒使瑞那夫人上了心事。她那亭亭玉立的身姿,秾纤得衷,照山里人的说法,也曾是当地的美人儿。又有那么一种淳朴的情致,步履还像少女般轻盈。风韵天成,满蕴
着无邪,满蕴着活力,看在巴黎人眼中,甚至会陡兴绮思。如果知道自己姿媚撩人,瑞那夫人一定会羞得无地自容的,因为她从未有过搔首弄姿、忸怩作态的念头。收容所的阔所长瓦勒诺
先生,据说曾向她献过殷勤,结果一无所获;此事给她贞淑的品德,增添了异样的光彩。须知这位瓦勒诺,脸色红润,颊髭浓黑,长得身高马大,粗壮健硕,又兼为人粗豪、放肆、聒噪,
在内地也算得是上台面的人物了。
瑞那夫人非常腼腆,表面上性情平易,看到瓦勒诺一刻不停地走动,大声喧哗地说道,觉得很不受用。维璃叶地方的所谓娱乐,她都退避三舍,因此得了个名声,说她太傲,矜持于自己的
出身门第。别人的毁誉,她并不在意,看到家里来客越来越少,反倒高兴。不过,有一件事,我们不必为她掩饰,那就是在太太们眼里,她不过是傻瓜一个:因为对丈夫一点儿不会耍心眼
,本来可以要丈夫替她从巴黎或贝藏松捎几顶漂亮帽子来的,这类良机,她都白白放过了。在她,只要能在自己美丽的花园里安闲徜徉,就无所抱怨了。
她心地淳朴,从来没想到要去品评丈夫,嫌他讨厌。在她,虽未明言,但想象中,夫妇之间也不见得会有更温馨的关系了。她尤其喜欢听丈夫跟她谈教育孩子的事;瑞那先生希望大儿子当
军官,二儿子能做法官,小儿子进教会。总之,在她认识的男子中,瑞那先生比他们都强,却没他们那么讨厌。
妻子对丈夫的这一品评,不是没有道理的。维璃叶市长之所以博得为人机智、谈吐高雅的美名,是因为能讲五六个从他伯父那里听来的笑话。已故特·瑞那上尉,大革命前曾在奥尔良公爵
的步兵团效力。这位老伯一到巴黎,便可随意出入亲王的沙龙,从而得以拜识特·蒙德松夫人,拜识名噪一时的特·尚莉夫人,以及王宫建筑师杜克雷先生。这几位人物,都一再出现在现
任市长瑞那先生搬弄的掌故里。但是,这些琐闻,微妙难言,讲久了,倒成了苦差事,如今也只有逢到重大场合,市长先生才叙说叙说有关奥尔良王室的逸事珍闻。此外,只要不谈钱财,
瑞那先生都不失君子之风;他被认为是维璃叶最有贵族气派的人物,实属理所当然。
①拿破仑姓“波拿巴”,“破屋那八代”(Buonaparté)为“波拿巴”(Bonaparte)的意大利文读法,意在嘲谑。
4 父与子
事若如此,其罪在我?
——马基雅弗利
“我太太倒真是很有头脑!”第二天一早六点光景,维璃叶市长这样自语着,朝索雷尔老爹的锯木厂走下去。“索雷尔家这小神甫,听说拉丁文特有天分。我跟太太说起聘请事,无非是为
保持我们的身价地位。并没想到,我要是不请,说不定那个瞎折腾的收容所所长,也会有同样想法,把于连从我手里抢走。果真如此,以后瓦勒诺谈起自己孩子的家庭教师来,口气不知该
有多狂呢!……这家庭教师,请来之后,是不是还穿一身黑袍?”
瑞那先生心里揣着这疑问,远远望见一个乡民:那人个子不高,还不满六尺,一大早就在忙乎着丈量木材。杜河沿岸堆着大批木材,把拉纤道都给占了去。乡民见市长走来,并不显得很高
兴,因为木材这么堆放,堵塞道路,本属违章。
此人,就是索雷尔老爹。瑞那先生提出,要聘用他的儿子于连;这提议有点儿怪,老木匠始而惊愕,继则欣喜。不过,他听的时候,拉长着脸,装得很淡漠;这一带山民最擅长装聋作哑,
以掩饰实底里的精明。在西班牙长期统治下做惯了顺民,他们至今还保留着古埃及佃农的这种面部表情。
索雷尔老爹的回答,先来上一长串他背熟的客套。颠来倒去搬弄这套废话,伴着呵呵傻笑,越发加重了他长相上原有的那种虚假狡诈之态;同时,老头儿拼命寻思,想弄明白,为什么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