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树夹道——而且,栗树之属,一年都要修剪两次。旁边有块地,种的是苹果树,是闲行漫步的好去处。果园尽头,有八九棵挺拔的胡桃树,枝叶茂密,绿荫蔽空,离地高达十余米。
看到这几棵大树,瑞那夫人常止不住要赞赏几句,她丈夫则说:“这些树真可恶,麦子在树荫下就是不长,每棵树叫我少收几担粮。”
村居景色,这一次对瑞那夫人似乎有耳目一新之感。赞之赏之,竟至陶醉。洋溢的感情,给了她急智和决断。到苇儿溪的第三天,瑞那先生因公务赶回城,瑞那夫人便出资,雇来一批工匠
。是于连给她出了个主意,铺设一条沙石小路,以环绕果园并连接高挺的胡桃树,这样孩子清晨散步,鞋子就不会给露水沾湿。这个方案从设想到施工,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这天,瑞那夫
人跟于连一起,指点工人干活,过得很愉快。
维璃叶市长从城里回来,大感惊异:路已经修好了!丈夫的到来,瑞那夫人也大感惊异,因为她已忘了还有他这个人!此后两个月中,市长先生一讲起此事就非常生气,说她胆大妄为,这
么大的改造工程,未经与他商量就擅自做成了;不过,瑞那夫人是自掏腰包,这点还觉得差强人意。
长日易度,白天瑞那夫人跟孩子们在花园里跑来跑去,捕捉蝴蝶。他们用薄纱做大网罩,去捉可怜的“鳞翅目昆虫”;这个佶屈聱牙的学名,还是于连教给她的。因为瑞那夫人托人特地从
贝藏松购来戈达尔的生物学著作;于连跟她讲了不少有关这类昆虫的奇异习性。
这些可怜的蝴蝶,他们都狠狠心,用别针钉在一张硬纸板上,这也是于连想出来的办法。
瑞那夫人与于连之间,终于不愁没有话题了。以前,碰到沉默,于连像活受罪,现在就不必担这份心了。
他们话头不断,而且兴致极好,虽然谈的都是无伤大雅的事。生活变得活泼、忙碌而愉快,颇合大家口味,只除了艾莉莎,觉得活儿多得干不完。侍女说:“即使在狂欢节,维璃叶有舞会
,太太也没这么用心打扮过。现在倒好,她一天要换两三身衣服。”
我们无意于讨好任何人,但也不必讳言,瑞那夫人肤白如雪,她为自己剪裁了几件袒胸露臂的轻衫。身姿亭匀,披上薄罗单衫,真是娇艳惊人。
“夫人,你从没这么年轻过。”维璃叶的友人来苇儿溪赴宴,见到女主人时都这么说。(这在当地算得是一种恭维。)
说来奇怪,读者诸公也许不信,瑞那夫人这么着意打扮,似乎并无直接的目的,只是兴之所至而已。她不暇多想,时间不是消磨在跟孩子和于连一起捉蝴蝶,便是与艾莉莎共同制新衣。她
只回了一次维璃叶,因为想去采购密罗兹运来的夏季新装。
回苇儿溪,瑞那夫人带来一位有亲眷关系的少妇。这位戴薇尔夫人是瑞那夫人从前在圣心修道院的同伴;瑞那夫人婚后,跟戴薇尔夫人不知不觉热络了起来。
戴薇尔夫人听她表妹讲的一些趣事——真乃是疯头疯脑的想法——常常大笑不止。女主人说:“我独自一人的时候,就想不出这类念头。”这些出人意表的想法,即巴黎人所谓的风趣,瑞
那夫人面对丈夫,就像做了什么蠢事一样,会觉得难以启齿,而跟戴薇尔夫人,就勇气大增。刚开始讲还有点儿腼腆,等两位夫人一起坐久了,瑞那夫人神情就活跃起来,长长的一上午一
眨眼就过去了,彼此过得非常愉快。知情识趣的戴薇尔夫人在这次拜访中,发觉她表妹虽不像从前那么无忧无虑,但生活肯定比从前快活得多。
至于于连,到了乡间,像回到了童年,跟他的学生一样兴高采烈,跑着跳着去捉蝴蝶。受过种种约束,玩过种种机谋之后,如今洒脱自在,远离他人的视线,而且凭本能觉得对瑞那夫人不
必畏惧,尽可纵情于生活的欢快之中。尤其青春年少,置身于世上最美的群山之间,其乐何如!
戴薇尔夫人到后不久,于连就觉得可以与她做朋友,便急巴巴地领她到新修沙径的尽头,大胡桃树的底下,把这一带的秀丽景色,指点给她看。以风光而论,这儿如果不比瑞士的山川或意
大利的湖泊更美,至少也不相上下。向前走几步,沿着陡斜的山坡,很快就能登上一片高峻的悬崖。悬崖周边,都是橡树;崖石外突,几乎遥临河面之上。于连站在悬崖峭壁之上,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