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的事物。瑞那夫人发现,跟他单独在一起时,他永远说不出一句得体的话来,除非突然发生点儿什么,分了他的心,无暇考虑怎么措辞的时候;既然家里的来客,没什么新知卓见有裨
于她,那就不妨领略领略于连这方面智慧的闪光,亦颇有味道。
随着拿破仑垮台,风流倜傥之举已在内地生活里排除净尽。人人都怕地位不保。奸猾之徒,就钻进教会去找靠山;而两面派,甚至在自由党里也很得势。一般人就更加苦闷了,除了读书、
务农,别无乐事可言。
瑞那夫人,从她虔诚的姑妈那里,当能继承大笔财产。她是十六岁上嫁给贵族瑞那先生的;这些年来,别说爱情,就是跟爱情有一星半点相似的感情,既没体验过,也没见识到。只有她的
忏悔师,善良的谢朗神甫,鉴于瓦勒诺不断的追求,才跟她提到“爱情”两字,但神甫把爱情描述得污秽不堪,以致此字的含义,在瑞那夫人看来,简直就是放荡下流。她偶尔读过几本小
说,书中所写的爱情,她都看作是一种例外,甚至认为是出格的。靠了无知,倒能怡然自得;心里无日不已地惦记于连,良心上却能不受一点儿咎责。
8 小小风波
于是就有叹息,因压抑而更深邃,
还有偷偷的一瞥,因偷觑而更甜美,
还有火一般的羞红,尽管不是出于犯罪。
——《唐璜》第一章第七十四节
瑞那夫人秉诸天性,加上眼前的幸福,心情好得像天使般的温柔,只有想到侍女艾莉莎,心头的甜蜜才有点儿变味。这位姑娘新近得了一笔遗产,去向谢朗神甫做忏悔时,吐露出想嫁给于
连的打算。神甫真心为弟子鸿运高照而高兴,哪知于连对提婚之议,一口回绝,使教士极为惊讶。
“我的孩子,你对自己的心思,也要检点检点,”教士皱着眉头说,“这笔财产,可保温饱而有余。假如是为了舍身奉教,而不屑一顾,我当然要向你致贺。我在维璃叶当本堂神甫,于今
已有五十六年;然而,据种种迹象看来,我的职务,就要给斥革了。这件事,很伤我的心,不过好歹每年还有八百法郎收入。我讲这一细节,是想告诉你,不要对神甫一职抱什么幻想。如
果想攀附权势之辈,永生天国的希望,就没份儿了。要想发迹,势必去刻薄穷民,奉承区长、市长、名流,投他们所好,为他们效劳:这种行为,社会上称为处世之道,对一个世俗中人,
与灵魂的得救倒也并非完全水火不容。但处于我们地位,就应该有所选择:不是追求尘世的富贵,就是向往天国的福祉,别无折中之道。小朋友,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三天之后,给我
一个肯定的答复。我很难过,看到你性格深处郁积着一股热情,表明你还没有教士必备的那种克制功夫和舍身精神。以你的聪明,我可以预言你前途如锦;不过,允许我说句老实话,”善
良的神甫说到这里,眼角噙着泪水,“作为一名教士,对你的灵魂能否得救,我不无担忧。”
于连为自己动了感情而深感羞愧: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自己受人关爱。他乐极而涕,便跑到维璃叶后山的大树林,哭个痛快。
“为什么我会这样呢?”临了,他自问道,“我感到,我可以为善良的谢朗神甫百死而不悔,然而,他刚才向我指明,我不过是蠢材一个。我要瞒骗的,无过于他了,而他却把我看透了。
他所说那郁积的感情,正是我求富贵的热望。原想放弃五十路易的年金,他会对我的虔诚,说句其志可嘉的好话,可偏偏在这当口,他认为我不配当教士。”
“今后,我就凭自己性格中坚毅可靠的那部分为立足根底。”于连继续想道,“谁还能说我曾号啕大哭以求一快,曾对说我是蠢材的人表示过敬爱!”
三天后,于连终于找到了托词,他本该一上来就想到的。这个托词,纯系诽谤,但诽谤又怎样?他故意闪烁其词,向神甫表白,内中有一个不便明说的理由——因为涉及第三者,使他一开
始谈到婚事,就不拟考虑。这无异于说艾莉莎品行不端了。谢朗神甫在于连的神态中发现有一种热衷浮华的情状,这种凡俗之心与年轻修士身上的虔敬之情,是大相径庭的。
“小朋友,”谢朗神甫又说,“与其做一个没有信仰的教士,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个博学多识、受人尊敬的乡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