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住不说了。
“后来呢?”于连问。
“别生气,我的小于连,”她一边吻他一边说,“我只好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当我是巴黎的年轻女工,爱上了美男子于连……我这里说的,都是他的原话。我向他发誓,说我是你的女人,
这样,才得到允许,可以天天来看你。”
“瞧这疯劲儿,要拦也拦不住,”于连想,“说到底,拉穆尔先生是名震一时的重臣,他日年轻上校娶这位姣好的孀妇,舆论自会担待过去。再说我一死,什么都遮盖过去了。”他纵情于
玛娣儿特的欢爱之中,无限销魂。此中有疯狂,有心灵的伟大,总之是最奇崛不过了。贵族小姐还一本正经提出:要跟他一道去死。
经过最初那阵亢奋,饱尝相见情好之余,她心里突然萌发一种强烈的好奇,要好好打量她的情人,发觉他实在高出她想象之上。可谓博尼法斯·特·拉穆尔再世,只是更加英武。
玛娣儿特分别拜访当地第一流的律师,硬生生送人钱财,不免有点唐突;不过,他们最后都还收了下来。
她很快得出这个看法:在贝藏松,举凡委决不下或关系重大的事,都要待弗利赖代理主教一言而决。
用米什蕾夫人这个卑微的姓氏,想见到圣公会的权势人物,其间的困难简直难以克服。这时,城里盛传:有位时装店的小娇娘,爱疯了头,特地从巴黎跑到贝藏松,来安慰年轻的教士——
于连·索雷尔!
玛娣儿特行色匆匆,独自在贝藏松街上跑来跑去,她希望不至于被人认出来。不过,在市民百姓中有所影响,她不认为会无补于事。依她疯狂的念头,甚至想煽动百姓起事,以解救走向死
亡的于连。拉穆尔小姐自以为穿着朴素,切合丧痛的处境;事实上,她的华姿艳影,引得人人注目。
她在贝藏松已成众人关注的对象。这样,经过一个礼拜的奔走,才得到弗利赖神甫的接见。
这位圣公会首领的权势和歹毒,在她头脑里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所以不管她多么勇敢,要拉响主教宅邸的门铃,不免战栗起来。她一级一级,爬楼梯上他套房去的路上,几乎难以举步。
房子大得像宫殿,空旷孤寂,她背脊直发冷。“很可能我坐进扶手椅,椅子一把抓住我胳膊,人就不见了。我的贴身侍女能去问谁要人?宪兵队长也不敢造次……我在这座大城市里真伶仃
一人,孤苦无告!”
第一眼看到主教那套房间,她就心安神定了。首先,给她开门的当差,号衣奢华。教她等候召见的客厅,陈设高雅,器物精洁,与粗俗的排场大异其趣,就是在巴黎,也只有在少数上等人
家才能见到。弗利赖先生这时慈眉善目地向她走来。一见代理主教,所有关于此人忍心害理、两面三刀的说法,都化为一缕轻烟。这张漂亮面孔上,甚至找不到那种霸道的、带点凶悍的、
不受巴黎上流社会欢迎的性格标记。这位在贝藏松叱咤风云的教士似笑非笑,表明他是见过世面的体面人物,是教养上乘的神职人员,是精明强干的地方大员。玛娣儿特恍然觉得已置身巴
黎。
弗利赖神甫没用多大会儿,就使玛娣儿特乖乖承认,她就是他的劲敌拉穆尔侯爵的千金。
“我的确不是什么米什蕾夫人,”说话之间,她又恢复了高傲的神态,“承认我的身份,想必于我不致有多大损害,因为我是专程来叨教的,看看拉尉耐先生有没有越狱的可能。首先,他
犯的罪,不过是一时糊涂;他开枪要打的那个女人,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其次,为买通下属,我可以立即出资五万,并且担保再出一个一倍数。最后,对于能营救拉尉耐先生的人,我本人
和我全家出于感激,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弗利赖神甫听到拉尉耐这个姓,不由得一愣。玛娣儿特便出示陆军大臣致于连·索雷尔·特·拉尉耐先生的多封函件。
“你可以看到,先生,家父正着意照应他的前程。我也已和他秘密结婚。这门婚姻,对一位拉穆尔家的小姐说来有点出格。所以,在公开宣布婚事之前,家父想先提拔他当高级军官。”
玛娣儿特注意到,弗利赖神甫探悉这些重要细节后,脸上那种慈祥和悦的表情迅即消失,代之以虚伪狡猾莫测高深的气象。
神甫不无怀疑,把那几份文件又细细看了一遍。
“她吐露的隐情有点迥乎寻常,我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他暗忖,“顷刻之间,我跟菲华格夫人的女友搭上了关系。这位名倾一时的菲华格夫人,对她当大主教的叔公是予取予求、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