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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173)

作者:司汤达

于连费了半天口舌,才使老板明白他是来买两把手枪的。店主按他的要求,把枪装上子弹。

大钟“叮当叮当”连响三声。钟声传信,在法国乡村,是大家一听就明白的。各类晨钟敲过之后,弥撒就要开始了。

于连走进维璃叶的新教堂。教堂里高高的窗户,都遮着红红的帷幔。于连在瑞那夫人凳后几步远处站定,发觉她正在热忱祈祷。看到这个曾极其爱他的女人,于连的手臂颤抖不已,以致一

上来竟无法实施自己的图谋。他低声自语:“真下不了手,手就不管用。”

这时,辅助弥撒的年轻执事摇响铃铎,宣告举扬圣体。瑞那夫人低下头去,一时里,脑袋几乎全埋在披肩的褶皱堆里。于连认不大出了,便一枪打去,却没打中。再开第二枪,她颓然倒下

36 可悲的细节

别指望我会有软弱的表现。我仇已报恨已消。我身当死罪,谨此恭候。请为我的灵魂祈祷吧!

——席勒

于连木然站在那里,一无所见。等神志略清醒点儿,看到善男信女纷纷夺身逃离教堂,教士也已离开祭坛,便迈出缓慢的步子,跟着几个惊呼的妇女往外走。有个女人想逃得快一点,猛一

撞把他撞倒在地,他的脚正好绊在给人群推倒的椅子里。他爬起身来,感到脖子受勒:原来已给一个冠服威严的警察逮住。于连下意识地想拔手枪,但是又上来一个警察,抱住了他胳膊。

他给押到监狱,关进牢房,戴上手铐,留下来独处一室,门上上了两道锁。这一切即刻办毕,他木无知觉。

“好啊,一切都结束了……”他警悟过来后,高声自语,“是的,过半个月上断头台……或者先期自杀。”

更远的事,也考虑不到了。他觉得头好像给牢牢钳住一般,他睁眼看看旁边,是否有人夹他脑袋。不一刻,就昏睡过去了。

瑞那夫人受的伤,还不至于死。第一颗子弹打穿她的帽子,她回过头来,第二枪响了,打中她的肩膀,但说来奇怪,子弹打碎她的肩胛骨,却给反弹出来,撞在一根哥特式的石柱上,崩落

一大块石片。

经过长时间痛苦的包扎,外科医生,他为人持重,对瑞那夫人说:“我可以担保,你的生命,像我自己的一样没有危险。”她听了,非常悲伤。

很久以来,她就诚心想死。给拉穆尔先生的信,是她现任忏悔师逼她写的;正是这封信,给这位长期被不幸折磨得衰弱不堪的妇人以最后的打击。所谓不幸,就是于连的远离,她自己则称

之为疚恨。她的灵修导师,是位从第戎新来的年轻教士,德行高尚,信念虔笃,情况摸得很准足。

“像这样死去,又不是死于自己之手,就谈不上是罪孽,”瑞那夫人心里想,“主或许会饶恕我以猝死求一快。”她不敢把意思补足,“而死于于连之手,就最痛快不过了。”

等外科医生和成伙儿来看望的友好给遣开后,她便唤来贴身女仆艾莉莎:“监狱看守这人很凶,”女主人红着脸说,“必定会虐待他,以为这样做我会高兴……想起来,我就不好受。你能

不能做得像你自己想去的那样,把这个小包,里面有几个路易,交给看守?你告诉他,信教就不允许虐待人……尤其要嘱咐,叫他别提起送钱的事。”

由于上述情况,于连在维璃叶监狱才得到好生看待。看守仍是那位恪尽职守的努瓦虎,我们早先已看到阿拜尔先生的光临曾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有位推事来到监狱。

“我这杀人是经过预谋的,”于连对他说,“我是在一家兵器店买的手枪,装的子弹。刑法一三四二条写得清清楚楚,我该当死罪,等候发落。”

法官对这回答感到惊讶,故意多方盘问,想使被告答得前言不对后语。

“你没觉察到,我不是照你们的期望,招认了吗?”于连含笑问,“行啦,先生,你们追逐的猎物稳到手了。判我死刑的快事,归你啦!你,我不想多见,请便吧!”

“我还得尽桩讨厌的义务,”于连想,“应该给拉穆尔小姐写封信。”

信的内容如下:

我算出了口恶气。遗憾的是,贱名将披露报端,使我不得悄悄逃离尘世。不出两月,我就命归黄泉了。我这复仇,可谓残忍,正如与你生离死别一样悲痛惨切。从此刻起,你的名字,我不

准自己再写再念。不要再提起我,即使是对我的儿子:沉默是纪念我的唯一方式。在常人眼里,我是杀人犯一个……在这生死关头,请允许我说句实话:你会把我忘掉的。这场飞来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