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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166)

作者:司汤达

决定命运的星期二终于到来。侯爵午夜回府,看到有他一封信,注明无人在侧时,由他亲自拆阅。

父亲大人:

我们之间一切的社会关系俱已中断,只剩下血缘关系了。除了我丈夫,你是——而且永远是——我的最亲。想到给你造成这样的痛苦,我止不住泪水涟涟。但是,为了我这桩有辱名誉之事

不至于闹开来,为了让你能从容考虑与处置,我理应向你承认的事,已不宜一拖再拖。父女之情,在你这方面,我知道是极深厚的;如能予我一份微薄的资财,我就和丈夫到你希望我们去

的地方——比如说瑞士,去安身定居。我夫家的姓氏藉藉无闻,因此没有人会从维璃叶一个木匠的儿媳——索雷尔夫人的身上,认出你的女儿来。

写下这个姓氏,我真觉得十分难堪。我怕你对于连大发雷霆,虽则这种愤怒从表面看是天公地道的。公爵夫人的身份,与我无缘了,亲爱的父亲。不过,此事我当初爱他之际就已了然,因

为是我先爱上他,是我引诱他的。我从你身上秉承一颗高尚的灵魂,对庸碌之辈,或在我觉得是庸碌之辈,历来不屑一顾。为了取悦于你,我曾考虑匡泽诺先生,结果也属枉然。这要怪你

,为什么把一个真正有价值的人置于我眼前?我从崖河回来,你亲口对我说:“这位年轻的索雷尔,是唯一令人愉快的人。”这封信给予你的苦痛,那可怜的小伙子至少跟我一样伤神。作

为父亲,你会大光其火,这我拦不住,但求你永远像朋友那样待我。

对我,于连一向很尊重。他有时跟我说话,完全是由于见重于你而感恩图报。因为生性高傲,除了公务,他从不搭理地位比他高的人。他对社会地位的差异,有种天生的敏感。是我——我

只好红着脸向我最好的朋友承认,而这样的告白也绝不会说给任何别人听——是我,有一天在花园里主动拽住他手臂的。

到了明天,你何必跟他怄气呢?我的过错已无挽回的余地。假如你还耿耿于怀,那就由我来转达他对你的深深敬意,和惹你生气的万不得已。他,你不会再见到了,我将到他所在之处跟他

会合。这是他的权利,也是我的义务,因为他是我孩子的父亲。如果你出于善意,赐予我们六千法郎维持生计,我将以感激的心情接受下来。否则,于连打算回贝藏松,去教文学和拉丁文

,作为糊口之业。不管他起点多么低,我相信他必会蹿起来。跟他在一起,不愁没出息。革命再起,我敢肯定他会成个头等人物。我的求婚者中,你敢对哪一位说这样的话?他们有的是良

田美产!就凭这个条件,我看不出有什么值得钦佩。我的于连,即使在现今制度下,也有高位可期,假如身拥百万资财,又有家父庇护……

玛娣儿特知道,侯爵是凭一时冲动,迅即行事的人,所以把信特意写了长长八页。

侯爵读这封信的时候,于连正独自踯躅在深夜的花园里。

“怎么办?第一,我的职责在哪里?第二,我的利害又在何方?侯爵有大恩于我。没有他,我不过是个低三下四的坏蛋,但再坏,也坏不到遭人痛恨和迫害。他把我栽培成一个上等人。我

少不得会干的混账事,首先,桩数会少得多;其次,卑鄙程度会轻得多。这比送我百万巨金还要好。全亏了他,我才得到十字勋章和外交差事,才给擢拔于同辈之上。

“如果他提笔为我的行为定规约,他会写什么呢……”

于连的思绪,被拉穆尔先生的老当差突然打断:“侯爵立刻要见您,不管您现在是什么穿着。”

当差走在于连身边,低声补充说:“侯爵大人火冒三丈,您得小心点儿!”

33 弱小者的苦难

笨拙的饰匠在琢磨钻石时,往往打去了最璀璨的光面。

在中世纪,怎么说呢?即使在黎希留治下,法国人还是颇有魄力的。

——米拉波

于连碰到侯爵正在气头上。这位大贵人,也许生平还是第一次这样恶言恶语;凡溜到嘴边的粗话,都劈头盖脸朝于连扔去。我们的英雄只感到惊愕、无奈,唯感恩之情未尝稍减。“这位可

怜的长者,长久以来心底藏着多少美好的打算,眼看竟毁于一旦!我应该回嘴,闷声不响,只会使他气上加气。”达尔杜夫这伪君子,给他提供了现成的答案:“想我也不是天使……我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