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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169)

作者:司汤达

他幻奇荒怪的遐想带来些许安慰,但也影响到彼拉神甫代为筹策的效验。这样,时间过了一个月,协商了无进展。

对家事,如同对政局一样,侯爵时有高明的见解,够他兴奋三天的。如果一套办法是根据正当理由推定的,他未必喜欢;只有那些理由,能支持他中意的方案,才会得到他青睐。三天里,

他拿出一个诗人的全部热忱,凝神专注,把事情推进到一定地步;但到第四天,就丢下不再去想了。

起初,于连对侯爵这样迁延时日,感到迷惘。但几个礼拜一过,开始猜想,拉穆尔先生在这件事上可能尚无良策。

拉穆尔夫人和公馆里的人,都以为于连出门是到内地处理田产上的事。其实,他躲在彼拉神甫的住宅里,几乎天天和玛娣儿特相会。玛娣儿特每天早上跟父亲一起待上个把钟点,但有时整

个礼拜,几乎根本不提那桩揪心事。

一天,侯爵对她说:“此人在何处,我不想知道,但你要把这封信送给他。”玛娣儿特看信里写道:

朗格多克的田产,岁入有二万零六百法郎。兹将一万零六百法郎赠与小女,另一万法郎赠与于连·索雷尔先生。当然,连同产权一起赠与。请告公证人开具两份赠与证书,明天送来。尔后

,我们之间便再无任何关系。唉!这一切当初怎么想得到?

拉穆尔侯爵

“非常感激,”玛娣儿特欢快地说,“我们准备到蜂刺别墅去定居,在雅壤和麦芒德之间,那地方的景色,据说秀丽一如意大利。”

这项赠与,大大出乎于连意料。“侯爵像换了一个人,不像早先领教的那样严厉而冷酷。”儿子的命运,先就占据去于连全部的心思。这笔意外之财,对他这个穷汉来说,就相当可观,简

直富足骄人了。他看到,他妻子,或者说就是他,每年有三万六千法郎的年金。至于玛娣儿特,她的全部感情,都化作对丈夫的深情;出于傲气,她一直管于连叫“我的丈夫”。贵族千金

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愿望,是但求她的亲事能得到社会承认。把自己的命运与一个卓越人物联在一起,端在慎于择人;她时刻不忘夸大自己这点能耐。考虑个人价值,在她是一个很时髦的

观点。

于连以前那套欲擒故纵的计谋,现在因差不多一直两地众暌隔,杂事纷繁,加上甚少时间谈情说爱,而收到良好效果。

久而久之,玛娣儿特对很少能见到她真心爱上的男人,感到烦躁不耐。

气恼之下,便给家严去一函。信的开头,像《奥赛罗》里黛丝德梦娜的口气:

我宁可要于连,而不取社会向侯爵小姐提供的恬适人生:我的选择,就表明了这点。地位与虚荣,在我眼里,不值一钱。我跟丈夫分开,已将近六周,这已足以表示我对父亲的尊重之意。

到下星期四止,我将离家出走。承蒙厚赐,我们已感富足。我的秘密,除了可敬的彼拉神甫,更无他人知晓。我就去神甫那里,由他为我们主婚。婚礼之后一小时,我们即动身去朗格多克

,除非有你的命令,不然,再也不在巴黎露面。最使我痛心的,是这一切会传为笑谈,诋毁你我。部分愚众这么说三道四,难道不会逼得我们好心的诺尔拜找于连寻衅决斗?到了这地步,

我知道,我就拘束不住于连了。我们从他灵魂里,会发现一个反抗的平民。哦,父亲,我跪着向你恳求:下星期四,请来彼拉神甫的教堂,参加我的婚礼吧。恶意的笑谈将因此举而冲淡,

你唯一的儿子和我丈夫的生命,亦从而能够保住……

侯爵看了这封信,觉得左右为难。可是到最后总得拿个主意呀。相沿成习的做法,一般往来的朋友,对侯爵都失去了影响。

在这特殊的境况中,青年时代的经历所形成的性格特点,恢复了全部的活力。苦难的流亡生活,造就侯爵思想活跃、想象丰富。早先曾有两年,他安享巨大的家产和朝廷的荣宠;是一七九

〇年大革命的风暴,把他扔进流亡的苦海。严峻的一课,改变了一颗二十二岁的少年心。现在,他坐拥巨资,而不为财货所役。但他的灵魂虽逃过了黄金的销蚀,却沉湎于一种痴心的贪欲

:企盼女儿能得到高贵的封号。

在过去的六个礼拜里,侯爵有时心血来潮,很想提携于连,让他小有资财。侯爵觉得,穷就是贱,说出去对他侯爵固然丢脸,对他女儿的丈夫更其不堪;于是,就不惜一掷巨万。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