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父亲说:“他要是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他真死了,唯你是问……你或许会幸灾乐祸……但是,我要向他的亡灵发誓:第一,我要戴孝,公开我索雷尔寡妇太太的身份,遍发讣告,
你等着瞧吧……你会发现我既不畏缩,也不胆怯。”
她的爱情,已达于疯狂的程度。现在倒轮到拉穆尔先生瞠目结舌了。
对眼前的事,侯爵开始能用几分理智来对待了。午餐桌上,玛娣儿特没有露面。看来她什么也没跟她母亲说,侯爵如释重负,甚至有点庆幸。
于连到中午才回来,马蹄“嘚嘚”走过院子。他刚下马,玛娣儿特就派人把他叫去,差不多当着贴身侍女的面,投入他怀里。这种感情用事,他并不很欣赏。与彼拉神甫长谈之后,他变得
圆滑起来,很有计谋了。他丰富的想象,由于考虑到各种实际可能,已大为减色。玛娣儿特泪人儿似的,说已看到他要自杀的信。
“我爸会改变主意的。就算讨我喜欢吧,你立即动身去微矶邺。赶快上马,趁他们还没离开饭桌,你先走出公馆。”
但于连不改他讶然漠然的神色,她急得直哭。
“这里的事,我会应付的,”玛娣儿特冲口而出,把于连紧紧抱在怀里,“你知道,这不是有意要和你分开。你的信,寄到我贴身女仆的名下,地址找别人写。我会给你写很长很长的信的
。再见了!快逃!”
最后那两个字很伤人,但于连还是听从了。“真是要命,即使是待你好,他们这种人也有独得心传,教你难堪!”
玛娣儿特把父亲所提的谨慎方案,都顶了回去。协商的基础只能是:她名义上就叫索雷尔夫人,或者跟丈夫去瑞士过穷日子,或者仍住在巴黎父亲家里。私下分娩的计划,她根本不予考虑
。
“用这办法,对我的诽谤和诋毁,就会引开了头。结婚之后两个月,我要同丈夫出门去旅行,这样就比较容易设定,我儿子是在适当时候出生的。”
这一坚决的态度,起初引得侯爵怒不可遏,终于使他动摇起来。
有一次侯爵一时心软,对女儿说:“得!这里是一份一万年金的存折,快送给你的于连,他最好马上把钱取走,叫我无法追回来。”
于连知道玛娣儿特喜欢颐指气使,为了表示顺从,他跑了三百里冤枉路,去到微矶邺,料理了一下佃户的账目。侯爵的这一恩典,成了他回来的机缘。他借宿在彼拉神甫处。他外出期间,
彼拉神甫成了玛娣儿特的得力盟友。侯爵每有垂询,神甫总是力主:除非正式结婚,其他办法在天主眼里都是罪恶的。
神甫补充说:“幸而在婚姻问题上,世俗之见与宗教仪规趋于一致。以拉穆尔小姐的急性子,连她自己都不肯守秘密,谁能保得住这事不为外人所知呢?堂堂正正公开结婚这办法不取,那
社会上对这门奇特的恶姻缘就有得议论了。应当来个一了百了,不要在表面上或实际上弄得鬼鬼祟祟、神秘兮兮的。”
“不无道理,”侯爵吟哦道,“照此办理,三天后还有人议论,那就是没头脑家伙的唠叨了。不过最好借政府哪次反激进派的时机,把事情悄悄办了。”
拉穆尔先生的三二友人,所见与彼拉神甫略同。在他们看来,最大的障碍,是玛娣儿特果决的性格。听了各种高见之后,侯爵私心仍不肯为女儿放弃召对赐座的希望。
他的记忆里,他的想象里,还充满着在他青年时代颇为奏效的诡诈做法和欺骗手段。屈服于时势,畏惮于法律,对像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是荒唐而丢脸的。十年来,他对爱女的前途所做
的种种美梦,如今却以高昂的代价结束了之。
“谁能料到呢?”他自言自语道,“这女孩子生性傲慢,天赋又高,我为自己的姓氏骄傲,哪知她比我还厉害。此前,法国多少名门望族来求过亲!
“一切谨小慎微的想法,都该抛弃。这个世纪里,一切都乱了!我们正在走向乱世。”
34 工于心计的老人
省长大人骑马赶路,心里想:“大臣、议长、公爵,我为什么不能当?看我怎么打仗……用这个办法,把所有新派人物都关起来。”
——《环球报》
十年美梦,积习相沿,还没有一种高论能一举破除。侯爵不认为生气是明智之举,但又不肯轻易饶恕了事。他有时暗想:“于连这小子要是出个事故,死于非命……”这种阴暗心理,倒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