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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149)

作者:司汤达

祭,别无他用。《圣经》里不止一处指示我们诛暴安良之法。(这里,引了几句拉丁文原文。)

“今天,诸位先生,我们要诛除的已非一人,而是整个巴黎。全法兰西都在群起效尤,模仿巴黎。每省武装五百个人,顶什么用?再说,还要冒风险,而且是没底的事。把法兰西牵扯进只

关巴黎一地的事,有何必要?巴黎,以其报纸和客厅,惹祸招灾,患害无穷。让这个花花世界毁灭吧!

“教会与巴黎的冲突,该有个了结了。这个灾难,甚至也涉及王室的世俗利益。拿破仑治下,巴黎为什么一声不吭?问问圣霍什的大炮②就知道了……”

……

于连一直到凌晨三点,才跟拉穆尔先生一起出来。

侯爵又歉愧又疲乏。在他还是第一次,对于连说话,语气里带点恳求的意味。他要于连担保,决不向外界透露会议上“过度的狂热”——这是他的原话;于连是因缘际会,才得叨陪末座。

“不要轻易告诉我们的外国朋友,除非他硬要了解我们这批狂热的青年。政府倒台,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迟早会当红衣主教,可以到罗马避难。而我们,躲在自己的古堡里,看来就逃

不过乡民的毒手。

“于连记的会议发言长达二十六页,侯爵据以拟就一份秘密照会,到四点三刻才准备妥当。

“累死我也,”侯爵说,“这份照会,结尾欠明达。生平行事,没有比这一桩自己更不满意的了。好吧,小朋友,去休息几个钟头。免得你给人劫走,我得亲自把你锁在你房里。”

第二天,侯爵把于连领进一座孤零零的古堡,离巴黎相当远。古堡主人,神态诡秘,于连判定是教士。有个人交给他一张护照,用的是假名,但总算载明了真实的去向。这他一直是佯装不

知的。他独自坐上一辆敞篷马车。

对他的记性,侯爵没有任何可虑之处;秘密照会的文字,于连已给侯爵背过几遍。侯爵最怕的是,于连中途遭拦截。

离开客厅时,侯爵情见乎辞,对于连说:“最要紧的,是要装得像纨绔子弟,出门去游历,消磨消磨时间。昨晚的集会上,冒牌同党或许就不止一个。”

旅程很快,只是心情郁郁不欢。侯爵的身影刚从视线里消失,于连就忘了秘密照会,忘了重大使命,只想着玛娣儿特对他的蔑视!

车过梅斯,在几里外的一个小村庄打尖,驿站长告诉他无马可换。此时已是晚上十点;于连甚感怫然,就吩咐先开晚饭。他到门前随便走走,趁人不备,悄悄溜进马棚那大院,果然不见有

马。

“不过此人的做派有点怪,那粗鄙的目光老在我身上转。”于连心里寻思。

要他多加提防的话,正如我们看到的,他已不那么在意了。他考虑等吃过晚饭,就溜之大吉。为了解一点地方上的情况,他走出自己房间,想到厨房去围炉烤烤火。没想到在那儿见到大名

鼎鼎的歌唱家谢罗尼莫,真高兴得无可形容。

这位那不勒斯人,坐在火炉旁的一把靠椅上,长吁短叹,嘴巴不停,一个人说的话比周围二十个既惊又诧的德国农夫还多。

“那些人把我坑了,”谢罗尼莫冲着于连说,“我答应好明天在美因茨演唱,还有七位亲王要远道来聆听。咱们还是到外面去透透气吧。”神色之间,颇有含义。

大路上走出一百步去,不致被人听见了,歌唱家才对于连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驿站长是个痞子。刚才我在外面溜达,碰到一个野孩子,给了二十个子儿,他什么都告诉了我。村子

的另一头,马棚里就拴着十二匹马。有个信使要路过这儿,明摆着是要从中作梗。”

“真有这种事?”于连佯装天真。

识破圈套,事情并不就完,关键是要能脱身:这事使谢罗尼莫和于连一筹莫展。末了,歌唱家说:“等到天亮吧,他们在怀疑我们。或许在打你我的主意。明天早晨,咱们要一顿丰盛的早

餐,让他们慢慢准备去,咱们出去溜达的时候,滑腿就逃;再另外雇马,直奔下一站。”

“那你的行李呢?”于连问,心里想不要谢罗尼莫就是派来拦截他的。

吃了晚饭,各自归寝。于连还在睡头一觉,忽被惊醒,原来房里有两个人在说话,样子并不怎么收敛。

他认出一个是驿站长,提着一盏昏朦的灯。灯光照着于连叫人搬进房来的那只旅行箱。驿站长旁边,有个人正不慌不忙,在翻检打开的箱子。于连只看到他黑色的衣袖紧裹着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