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句上,而不在声调里。
她已然决定:于连果能照她意思办,敢用花匠的梯子爬进她房里,那她就完全属于他。这类风情事儿,未见有人讲得这般冷漠、这般客套的。直到此刻,这幽会透着幽冷,冷得叫人恨起这
份情来。这对一时失慎的少女,该是何等的教训啊!为了这样的片刻,值得把一生的前途葬送吗?
依违不决,拖了半天之后,玛娣儿特终于做了他可意的情妇。这种依违不决,以肤浅之见,必定认为是积怨所致,殊不知一个自矜自爱的女子,即使面对坚强的意志,也是不肯轻易让步的
。
实在说来,这种欢爱带点以意为之的味道。激情式的爱,还只是一种供人仿效的榜样,而不是现实的存在。
拉穆尔小姐认为,对她自己和对她情人,算是尽了本分。“可怜这小伙子真是勇气十足,”她暗想道,“他应该得到幸福,不然就算我没品了。”这非走不可的一步,对她说来是多么残酷
;要是可能,她愿用毕生的不幸去赎取回来。
尽管撕裂似的疼痛,她强自抑制,言词之间尚称允当。
良夜永夕,没有任何煞风景的悔恨之言与埋怨之词。但这一夜,在于连感觉上,与其说是幸福的,毋宁说是奇特的。天哪!和他在维璃叶度过的最后二十四小时,是多么不同!“巴黎的花
样经,妙在能把一切都搞糟,连爱情也不放过!”蛮不讲理的劲头一上来,他就发了这通感慨。
他是站在一口红木大衣柜里作如是想的,原来隔壁房间,也就是侯爵夫人的上房,一有响动,拉穆尔小姐赶紧叫他躲进去。玛娣儿特随即陪母亲去望弥撒,侍女也跟着离开房间。于连趁女
佣人回来打扫之前,轻易就溜之大吉。
他骑上马,到巴黎附近的森林找了个僻静去处。漫说幸福,更多的是惊异。不过,幸福之感也不时涌上心头,就像一个年轻少尉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刚被总司令提升为上校一样得意。于连
感到自己地位上升了许多。隔天晚上还驾凌他之上的,现在跟他并起并坐,甚至等而下之了。越往远走,快意也越浓。
如果说玛娣儿特心灵里没有丝毫柔情,那是因为与他晤对,只是尽其本分——不管这话听起来多么不伦不类。这天晚上的一切,对她说来没什么出乎预料的,小说里讲的真个销魂她不知,
得到的只是伤心与羞耻。
她扪心自问:“莫非想偏了?难道我对他并不爱?”
17 古剑
我现在要严肃起来——是时候了,
因为如今欢笑已被认为太严肃;
美德对恶习的嘲谑竟成了罪孽!
——《唐璜》第十三章
晚餐桌上她没露面。稍晚的时候,她到客厅转了一下,但压根儿没看于连。这态度太怪了。“不过,”他想,“他们的习俗我还不了解;此中道理,她以后自会向我说明的。”然而,好奇
心炽,他研究起玛娣儿特的表情来。不必隐讳,她神情枯索,而且含有恶意。显然,已不是同一个女人,昨夜那种欢畅的情状——是真是假,姑且不论——因为太过分了,反倒不像真的。
第二天,第三天,冷漠依旧;她不看他,好像没他这个人似的。于连惶惶不可终日,头天那种扬扬自得之概,现在离他已有千里之遥了。“会不会是迷途知返,想规矩做人了?”于连心里
捉摸着,“但规矩两字,对超然特异的玛娣儿特来说,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日常生活里,她才不信教呢!”于连想,“她热衷宗教,是因为于他们那个阶层有用。”
“但是,就凭洁身自好这点,她难道不会痛恨自己伤名败节吗?”于连相信自己是她第一个情人。
在别的时刻,又换过一种想法:“应当承认,她举手投足之间,谈不到什么天真无邪、纯朴温柔。而心高气傲,更甚于以往。是不是瞧不起我?光凭我出身卑微这一点,就够她责备自己为
我做出这种事来了。”
于连通过书籍和维璃叶犹新的记忆,增长不少见识;凭这类先入之见,梦想情妇必定温柔体贴,只要能使情郎快活,可以不再计及己身。正当他追逐着虚幻的梦境,玛娣儿特却以其虚荣好
胜的习性,对他怨气冲天。
这两个月来,她不再闲得发慌,也不再为闲愁所苦;而于连不察,从而失去了最有利的时机。
“我给自己找了个爬在我上头的主子!”拉穆尔小姐满怀愁苦,这样忖度道,“此人之爱荣誉,真没法说!如果不给他面子,他会报复,把我们的关系讲出去。”玛娣儿特不曾有过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