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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131)

作者:司汤达

“不过后世也者,也只两三年的时光,”他笑一笑,聊以解嘲;但这个想法使他感到沮丧,“人家要为我辩冤,又从何辩起?即令傅凯把我的遗书印出来,不过是多出一桩我的劣迹。怎么

!承显贵之家不弃,奉若上宾,恩高义厚,我却以怨报德,印了一本小册子,张扬闺帷轶事,败坏女子名声!啊!一千个不,我宁肯自己受骗上当的!”

这一夜,真是可怕的一夜。

①法国悲剧作家高乃依《熙德》中的人物,该剧是荣誉战胜爱情的一曲赞歌。

②厄被喇(1079—1142),为法国神学家,与其女弟子爱洛伊丝相恋,后遭厄,被不逞之徒哈喇一刀,以阉割废残。

16 半夜一点钟

这座花园很大,擘画颇具匠心,

原来就有不少百年古树,近年始成规模。

徜徉其间,颇得乡野之趣。

——马辛杰

于连正想给傅凯另拟一函,撤销前议,不料钟敲十一点了。他大声拨弄卧房的门锁,听起来好像已把自己锁在房内。然后,蹑手蹑脚出来,察看全楼动静,特别注意下人们住的五楼。似无

特别的情况。今晚,侯爵夫人的一位侍女做东,一班男仆聚在一起喝酒取乐。“他们这样笑语,”于连想,“谅不会参加夜间行动。那样的话,态度应持重一点。”

最后,他站在花园的一个暗角落里。“他们的计划要是瞒着府里佣人,那么抓我的人必定得从花园的墙外翻进来。

“匡泽诺如果插手,头脑也还冷静的话,就会在我未进她闺房之前把我逮住;这样,对他要娶的姑娘来说,名誉影响要小得多。”

他对周围地形,仔仔细细,做了一番侦察。“事关荣誉,”他心里想,“万一出点什么差池,我不能以‘事先没想到’来原谅自己。”

夜色清朗如许,令人无可奈何。十一点光景,月亮已经升起;到十二点半,皓月当空,把公馆朝花园的墙面,照得如同白昼。

“她真发疯了,”于连心里想。钟敲一点,诺尔拜伯爵的窗子还透着烛光。于连这辈子还没这样害怕过:因只看到此举的风险,了无赴约的热忱。

他把大梯子搬来,等了五分钟——此刻还容许幡然变计。一点零五分,梯子靠上玛娣儿特窗前。他握着手枪,轻手轻脚爬上去,奇怪竟未遭袭击。临近窗口,窗子悄没声儿地自动开了!

“好不容易,您终于来了,”玛娣儿特大为激动,“您在下面走来走去,我看了有一个钟头了。”

于连大窘,一时里手足无措,心中实在没有一点儿爱的意思。他尴尬万分,想自己应该敢作敢为,便作势要拥抱玛娣儿特。

“去!”她一把把他推开。

虽遭拒绝,亦不以为忤,急忙朝周围扫了一眼。外面月光十分清亮,玛娣儿特卧房里反显得影影绰绰的。“说不定这里藏着什么人,只是我看不见,”他想。

“您外套的那边口袋藏着什么?”玛娣儿特问,很高兴找到个话题。她别有凄苦:骄矜与娇羞,在贵族小姐身上本是极自然的情绪,此刻袭上心头,搅乱她心曲。

“手枪,暗器,什么都有。”于连答道,也很高兴有话可说。

“应该把梯子提上来。”玛娣儿特说。

“这么长的梯子,还不把客厅和楼下的玻璃敲碎?”

“玻璃当然不能敲碎,”玛娣儿特想用闲常口气说话而不成,“我觉得,您可以在第一格上拴根绳子,把梯子慢慢放下去。我这里总备有绳索。”

“这分明是个怀春女子!敢说自己在恋爱!”于连想,“看她严加防范,那么镇静,那么机巧,足以证明:并不像我傻头傻脑想的那样,以为自己战胜了匡泽诺,说穿了是步匡泽诺后尘而

已。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再说,我爱她吗?说战胜匡泽诺也行,他得知有人顶了他会非常生气,尤其气在顶他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鄙人我!昨晚他在多多尼咖啡馆看我的样子多么傲慢,

竟假装不认识!后来不得已过来打招呼,神情又是那么凶恶!”

于连在梯子最上面一格拴上绳子,把木梯轻轻放下去,大半个身子俯在阳台外,免得梯子碰着玻璃。“这倒是对我下毒手的好时机,玛娣儿特房里要是真藏着人的话。”他心里这么想,但

四周依然是一片深邃的寂静。

等碰到了地面,于连把梯子横放在沿墙的花坛里,花坛里种的都是奇花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