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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132)

作者:司汤达

“瞧,好花儿给压坏了,妈会怎么说呀!”玛娣儿特责问道,“把绳头扔下去,”她十分冷静地叮嘱了一句,“别人看到阳台上挂着绳子,那就不容易说清楚了!”

“吾咋个出去?”于连嬉皮笑脸,学着土腔说。(府里有个女仆是圣多明各人,就说这种土腔。)

“您嘛,就从房门出去。”她得此主意,大为得意。

“啊!这种男人,才值得我爱!”玛娣儿特心里想。

于连刚把绳子丢下花园,玛娣儿特就一把攥住他胳膊,于连以为给情敌捉住了,身子一扭,拔出一柄匕首来。刚才玛娣儿特似乎听见开窗声音。两人屏息不动。月光正照在他们身上。响声

没有再起,无需再担心了。

尴尬复始,双方都很窘。于连查看过了,门上的插销已插好;他很想看看床底下,但又不敢,因为那里很可能藏个把佣人。他怕事后后悔,责备自己闪失,最后还是去看个明白。

羞窘难当,玛娣儿特这时才焦虑起来。她才不愿处于眼前这种境况呢!

“我的信,您怎么处置的?”她终于找到一句问话。

“机会来了,如果有人偷听,正好打乱他们部署,免得为夺信打将起来!”于连心里想。

“第一封信,夹在一本厚厚的《新约全书》里,昨晚托邮车带到外地去了。”

其中的细节,他字字句句,都讲得清清楚楚,让可能藏在两口大衣柜里的人也能听分明;那两口红木衣柜,他刚才没敢翻检。

“另外两封,也已付邮,路线跟第一封一样。”

“天哪!干吗防范重重?”玛娣儿特大为诧异。

“何必虚言搪塞呢?”于连想,便把所有猜疑都说了出来。

“怪不得你呀,信都是冷冰冰的。”玛娣儿特冲口而出,语气里狂热的劲儿多于温柔的成分。

这点微妙之处,于连没注意到。只是你我之称,使他飘飘然,至少疑虑全消。这位俏女郎,他原不胜钦敬,便斗胆把她揽入怀里。她依违之间,就半推半就。

于连像从前刚到贝藏松想讨好雅梦达一样,乞灵于自己的记忆,拣《新爱洛伊丝》里的绝妙好词背了几句。

“你倒真有胆量,”她没怎么留意他的背书功夫,径自说,“老实说吧,我有意试试你的胆量。你最初的疑心,和后来的决断,表明你实际上比我想的还要无畏无惧。”

玛娣儿特竭力对他称“你”而不称“您”;“你”这种生疏的人称,比谈话的内容,更叫她费神。但“你”呀“你”的称呼,语调上谈不到温柔,于连听了也不特别惬意。他很纳闷,怎么

并不感到幸福。稍后,为强求幸福之感,只得借助于理智。不难看出,自己已见重于这位高傲的少女,而她对人的赞誉,从来都不是没保留的。这样考虑下来,自尊心便大感满足,倒也不

失为一种快适。

诚然,此刻咂摸到的并非在瑞那夫人身边时或有之的那种心灵的陶醉。这最初的接触中,他亦无温柔的情意。那只是野心得逞后的痛快劲儿,而于连这人野心又特别大。他重新谈起他所怀

疑的某某与某某,以及他想到的防这与防那的措施。说话之间,寻思怎样扩大战果。

玛娣儿特依然很窘,好像给自己此举骇住了;这时能找到个话题,就不胜欣慰。他们谈到以后见面的办法。讨论中间,于连得以一展智谋与胆识,自己也大为得意。要对付的人中,颇有几

个精明角色,小唐博肯定是个奸细。然而,玛娣儿特和他于连,也非等闲之辈。

要相会,还有比在藏书室更方便的吗?这很容易谈拢。

于连接着说:“这个公馆,不管我出现在哪儿,都不会引起怀疑,即使令堂大人的卧房也可去得。”因为必须经过侯爵夫人的房间,才能进到她女儿的闺房。如果玛娣儿特觉得攀梯而上较

为可取,他一定乐意冒这微不足道的危险。

听他这么说,玛娣儿特对他扬扬自得之状,大起反感。“他俨然以我的主子自居!”这么思忖下来,已后悔不迭。她的理智,对自己做下的这桩绝顶荒唐事儿,厌恶已极。要是能办到,她

恨不得把自己和于连一起毁掉。凭借意志之力,她暂时压下心头的悔恨,但是羞怯心,尤其是遭罪的羞耻心,使她格外伤情。落到现在这可怕的境地,亦始料之所不及。

“我得跟他说说话,”临了,玛娣儿特向自己发话,“这是情理中的事,现在是对情人说情话。”为尽到本分,她满含情意,讲起近几天来为他所做的种种安排,而这份情意,多半表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