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经典文学 > 红与黑(130)

红与黑(130)

作者:司汤达

的秘书先生。

“那么,好吧!先生们,我会叫你们留下我的印记的,像恺撒士兵在法萨罗的做法,专打你们的脸……至于信件,我可以先存放在稳妥处。”

后来接到的两封信,于连各抄一个副本,夹在藏书室一本精装的伏尔泰集子里,原信他亲自去付邮寄走。

回来的路上,惊喜与忧惧交并,他暗想:“看我没头没脑,会干出什么疯狂事儿来!”刚才倒有一刻钟,压根儿没想及当夜的行动。

“但是,要是按兵不动,日后我必定会瞧不起自己!是祸是福,我会翻来覆去猜测一辈子;而疑惑不定,对我是最大的痛苦。为雅梦达的情人,不是已有过切肤之痛?把风流罪过弄明白了

,我倒比较能原谅自己;一有定论,就可以不再去想。

“怎么!跟一个具有法兰西高贵姓氏的人为敌,而我竟心悦诚服,承认自己不如人!说穿了,不去就是卑怯。一言而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于连推案而起……“再说,这位小姐,还着

实俊俏着哩!

“万一不是圈套,那她对我未免太痴情了!……要是捣鬼,等着瞧吧!先生们,那就看我的了,非把这玩笑坐实了,我就这么做去。

“但如果我一进她房间,就给他们捆手捆脚绑起来呢?他们很可能巧设机关的!

“这像决斗一样,”他转而一笑,“我那剑术教师说过,不管刀劈剑剁,总有办法招架;可是善心的上帝要叫你完,你就会疏于防范。再说,我用这个来回敬他们!”他从袋里掏出手枪,

虽然弹药都能起爆,他还是重新换过。

趁还有几个钟头要等,便给傅凯作书一封:

老兄:

等你听说我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身遭不测,再打开附信。届时将手稿上的人名涂去,照抄八份,分寄马赛、里昂、波尔多、布鲁塞尔等地的报界。十天之后,将手稿单印出来,第一份

寄送拉穆尔侯爵;隔半个月,再将余下各份趁黑夜撒在维璃叶的大街小巷。是为至嘱。

那一纸辩白,波谲云诡,写得像篇故事,只有在意外情况下,傅凯才会打开看的。于连行文之间尽可能无涉拉穆尔小姐,不过,把自己的处境也做了确凿的描述。

刚封好邮包,就听得晚餐钟声,心口便急剧跳荡起来。头脑还想着信的内容,心里充满一种悲壮的预感。他看到自己给仆人捉住,顿遭捆绑,嘴巴堵上,打入地窖,还特地派人监视在旁。

这种贵族人家,为保全名声,叫这段艳史以苦戏告终,就会用毒药,一了百了,了无痕迹。到那时就说他是病死的,把尸首抬回他房间。

于连像个悲剧作家,为自编故事,自伤自悼。走进饭厅之顷,着实有点惊悸。仆杂人员穿着讲究的号衣,他一一看过来,推敲他们的表情。“今晚这桩差事,选中了哪几人?”他暗自思量

,“亨利三世朝的宫闱秘事,在这个家族耳熟能详,而且,时时提起,一旦觉得受侮,手段比起同等的人家,只会更毒辣。”他凝视拉穆尔小姐,想从她眼神里读出她家的计谋。只见她脸

色苍白,完全是一副中世纪的表情。他从来没看到她气度有恁般高华,她的确非常艳丽,非常端庄。他几乎钟情起来。“Pallidamortefutura.(死亡在即,容色惨淡。)”他心里想。

(她面如死灰,必心怀大事。)

晚餐之后,于连装模作样,到花园里走了半天,但拉穆尔小姐压根儿没露面。这当口能和她说上句话,自能释去心头的重负。

干吗不敢承认呢?他心里也不无害怕。既然他已决定赴汤蹈火,暂时耽于这种怯弱的情绪,又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只要到行动的时刻,提得起勇气来就行,”他心里想,“此刻情绪如

何,有何关系?”接着,就去察看地形,掂了掂梯子的重量。

“我命中就注定要用这种攀登工具,”于连苦笑了一下,“这里是梯子,维璃叶也是梯子。但此一时,彼一时,多么不同啊!”他叹口气道,“那时,为心上人冒险,不必心存戒惧。而且

危险的程度,也很不一样!

“即使我在瑞那家的花园给人打死,也不会成为丑类恶物;他们很容易把我的死因含糊过去。这儿则不然,在舒纳、雷兹、凯琉斯等辈的客厅里,总之,各到各处,什么骇人听闻的故事,

不会给编出来?我在后世只留下一个恶魔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