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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117)

作者:司汤达

斯,亲自督率二百骑兵去营救,进逼到宫墙之下。坏在阿朗松公爵临事畏怯,博尼法斯才落入刽子手的魔爪。

“但玛娣儿特最为感动的,据她亲口告诉我,那是七八年前,她才十二岁,因为这是一个有头脑的女孩子……”说到这里,院士举目望天,“这场政治灾难中,她最感激动的,是玛葛丽特

皇后躲在格雷佛刑场附近一幢房子里,敢于向办‘红差’的索要她情人的首级。当晚午夜时分,皇后捧着这颗头颅,驱车到蒙马特山脚下,亲手葬在一座小教堂里。”

“会有这种事?”于连听得大为动心。

“玛娣儿特小姐很看不起她哥哥,因为,你也看到,乃兄对这段往事毫不萦怀,逢四月三十日也不戴孝。那次有名的刑诛以后,为怀念博尼法斯对柯柯纳索的高谊——这位柯柯纳索是意大

利人,本名叫阿尼拔尔——这户人家,男子都取这个名字。”院士压低声音说,“据查理九世本人说,在一五七二年八月二十四日惨案[20]中,这位阿尼拔尔,是位杀人不眨眼的谋士…

…但,亲爱的索雷尔,你和这家人同桌共餐,这些事怎么能不知道?”

“所以呀,有两次拉穆尔小姐在餐桌上管她哥哥叫阿尼拔尔。我还以为听错了呢。”

“这含有责备的意思。奇怪的是,这种怪癖,侯爵夫人居然容忍得下……谁做这位大小姐的丈夫,就够他受的了!”

接着还说了五六句风凉话。院士眼里闪着快活和恶意的光芒,于连大起反感,心里想:“我们两人都倚靠这户人家,却在背后说主人坏话。这位院士大人不管说什么,都该见怪不怪才是。

有一天,于连无意中撞见院士跪在拉穆尔侯爵夫人面前,为他内地的侄儿谋求烟草征税官的职位。晚上,拉穆尔小姐的使女——也像从前艾莉莎那样在追求于连——给了他这个看法:她侍

候的这位大小姐之所以穿黑衣服,绝不是为惹人注意。这种古怪的举动,纯系禀性使然。这位博尼法斯——玛娣儿特是由衷钦敬的,他得到那个世纪最聪慧的皇后垂青,为营救朋友而肝脑

涂地。要知道是什么身价的朋友!那是一位王储,即后来的亨利四世。

于连习惯于瑞那夫人天然质朴的举止,所以在巴黎女子身上,只看到矫揉造作。愁绪一上来,就找不出话来对她们说。唯独对拉穆尔小姐是例外。

他开始有所改变,不再把气度高华的那种美,看作是心灵枯索的表记。他跟拉穆尔小姐有过几次长谈。晚饭后,拉穆尔小姐有时与他一起在花园里散步,沿着客厅那排敞开的落地长窗走过

去。一天,她告诉他,说在阅读多比涅的史书和布朗多姆的著作。“居然读这类怪书,”于连心里想,“但司各特的历史小说,侯爵夫人又不准她看!”

有一天,玛娣儿特讲起亨利三世朝一女子的刚烈行为:发现丈夫移情别恋,便用匕首叫他偿命!这则轶闻是她刚从艾铎华的《回忆录》里读到的,讲述的时候,两眼闪出快意的光芒,证明

她的赞赏真诚无伪。

于连面子上大感得意。一位备受尊敬的姑娘家,据院士说,还是能号令全家的,居然谦恭下士,差不多用近乎友好的态度,跟他说话。

“我想错了,这谈不上亲密,”于连转念一想,“我不过是悲剧里为推心置腹的需要而设置的一个亲信。我被这家人认为是饱学之士,那就得去读布朗多姆、多比涅、艾铎华等人的著作。

这样,拉穆尔小姐讲起什么轶事掌故,就可以提出不同看法。我才不愿意当俯仰由人的亲信角色。”

他和这位举止骄矜却又显得容易相与的少女,言谈渐渐变得有趣起来。他忘了要扮演叛逆平民的可悲角色,觉得玛娣儿特博古通今,甚至通情达理。玛娣儿特在花园里的见解,跟客厅里的

言谈大相径庭。有几次,她待他热诚而坦率,与她平时高傲而冷漠的行止,形成鲜明的对照。

“神圣联盟之战,是法国历史上的英雄时代。”有一天玛娣儿特对于连说,眼里闪耀着智慧和热情,“那时候,人人为他的憧憬而战,为他的党派争胜而战,而不是像您那拿破仑时期,为

挣一块渺不足道的勋章。应该承认,那时的人不那么自私,不那么小气。我就喜欢那个时代。”

“博尼法斯·特·拉穆尔,就是那个时代的豪杰。”于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