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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115)

作者:司汤达

“在瓦勒诺和瑞那辈当道的世纪里,今日的丹东能有什么作为?恐怕连当检察官都轮不上他……

“怎么说呢?他会卖身投靠,也许当上大臣,因为伟大的丹东,终归有过盗窃情事。米拉波也出卖过自己。拿破仑在意大利就盗回几百万钱财,不然他会像毕什格吕将军穷得一筹莫展。只

有拉法耶特侯爵与盗窃无涉。应该偷盗,还是卖身投靠?”于连想到这里,被这个问题卡住了,便捡起一本大革命史,来消磨夜里剩下的时光。

第二天,在藏书室拟信函时,还想着阿尔泰米拉伯爵的言谈。

“就事论事,”他瞎想了一阵之后自语道,“西班牙自由党图谋不轨时,如果把老百姓也拉进来,就不会那么容易给清除掉。”于连好像如梦初觉,突然喊出声来:“他们不过是群孩子,

又自大又唠叨……跟我一样!”

“我做过什么繁难的事,有权去评断那些可怜虫呢?他们一生中,至少有过一次是敢作敢为的。我像个吃撑的,离开饭桌时说:‘明天不吃了,’但这并不会影响我今天的健壮和快适。干

大事干到一半,会有什么感慨?……”这些高深的想法,给拉穆尔小姐突然进藏书室打乱了。丹东、米拉波、卡诺辈是不能被征服的;于连对他们伟大的品格不胜向往,以至眼睛看着拉穆

尔小姐,却视而不见,没想到是她,没想到要跟她打招呼。等到他睁大眼睛终于看到了她,眼神马上暗淡了下来。千金小姐注意及此,辛酸滋味只自知。

无奈,她请于连取一册韦利著的《法国史》。这本书搁在书柜的顶层,于连只得去找一部比较高的梯子。梯子靠好,取下书来,交给她时还一念也没想她。梯子拿去放回原处,脑子里还想

着心事,胳膊肘撞着书柜玻璃,哐当一声,玻璃跌碎在地,才把他惊醒过来。赶忙向拉穆尔小姐道歉,努力想表示得礼貌些。但也仅止于礼貌。玛娣儿特显然看出自己打扰了人,他宁肯接

着想她到来之前所想的事,也懒得跟她寒暄。她看了他一阵,才慢慢走开去。于连目送她离去。眼前这素净的穿着,与昨晚华贵的打扮,真有霄壤之别,大可玩味。两副容颜之不同,也差

不多同样惊人。这位少女,在雷兹公爵的舞会上是那么高傲,此刻的眼神却简直近乎哀恳。“的确,”于连心里想,“这套黑裙衫,更能显出她身材之美。真大有皇后风范!但是她为什么

要穿黑戴孝呢?”

“她服丧的原因,假如去问别人说不定又是蠢事一桩。”于连这时已完全脱出亢奋状态,“我得把早晨拟的信再看一遍。天知道会脱漏多少字句,写出多少蠢话。”正当他强打精神,刚看

第一封信,就听到近旁绸衫窸窣,他陡然转过脸去,见拉穆尔小姐站在离书桌二步远处,嫣然一笑。她再次闯入,于连不免有气。

玛娣儿特这方,明显感到自己在这少年眼中无足轻重。嫣然一笑,聊以掩饰窘态而已。这一点她算成功了。

“看得出来,于连先生,您在想什么有趣儿的事。会不会是密谋趣闻?多亏这桩密谋,才把阿尔泰米拉伯爵给我们送到了巴黎。请略说一二,我很想知道点。我可以发誓,一定守口如瓶!

”听到自己说出这句话来,她大感意外。怎么!词卑言甘,乞求起一个下属来?窘状有增无已,便用轻快的口吻说:“您平时冷冷的,是什么把您变得那么灵醒,像米开朗基罗雕塑的先知

那样?”

这句尖利而唐突的问话,很不中听,引得于连发疯发狂一般。

“丹东盗用,做得对吗?”他冲口而出,神色越来越凶,“皮埃蒙特的革命党、西班牙的过激派,他们图谋不轨,把老百姓也牵连进去,应该不应该?把军职、勋章,送给毫无军功的人,

应该不应该?佩戴勋章的人,难道就不怕国王卷土重来?都灵的金库给洗劫一空,该当不该当?总之一句话,小姐,”他逼近一步,样子很可怕,“一个想扫除愚昧和罪恶的人,必须像暴

风雨一样摧枯拉朽,不分青红皂白地施虐作恶吗?”

玛娣儿特感到害怕,受不了于连的目光,往后退了两步。她瞧了他一下,对自己怕他深感羞惭,便快步走出藏书室去。

10 玛葛丽特皇后

噢,爱情!不论多疯狂,不是都大有意趣?

——《葡萄牙修女书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