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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113)

作者:司汤达

惟肖;于连神态中有点什么,跟这神态差相仿佛。”她把丹东已置之脑后,“说真的,今晚,我感到十分无聊。”她挽起哥哥手臂,不管他有多少愁绪,硬逼他陪自己到舞池转一圈。她起

意想再听听于连跟那判死刑的谈些什么。

人群稠密。她终于寻到他们。这时,与她相隔两步,阿尔泰米拉正走近托盘,要去取一杯冰水。他半侧着身还在跟于连讲话,瞅见包着绣衣的胳膊在取旁边一杯冰水。那针绣似乎引起他注

意,便把身子整个转了过去,想看看这胳膊属于谁人。立时,他高贵而坦诚的目光,略略露出不胜轻蔑的表情。

“请看此人,”阿尔泰米拉低声对于连说,“他便是敝国大使阿拉采俚亲王。今天早上,亲王向贵国外交大臣奈瓦尔先生提出要引渡我。瞧,就是在那边打惠斯脱的那位。奈瓦尔先生倾向

于交人,因为一八一六年上,我国曾押解给法方两三个乱党。假如法方把我递解给我国国王,不出二十四小时,我就会给绞死的。而捉我的人,必在这些漂亮的小胡子中。”

“无耻之徒!”于连半高不低地嚷出声来。

玛娣儿特一字不漏,听着他们谈话,烦闷顿消。

“还不算那么无耻,”阿尔泰米拉伯爵接着说,“跟你谈论我,无非是就近取譬,说得生动些。请看那位阿拉采俚亲王。隔不上五分钟,就要瞧瞧他那金羊毛勋章;看到自己胸前的劳什子

,就乐不可支。这可怜虫,真是生错了时代。一百年前,‘金羊毛’是显赫的荣誉;不过,他要是生在那时,也不会有他的份。如今在名门望族中,只有像阿拉采俚这样的人,才会为一块

勋章喜欢不尽。为得到这枚勋章,哪怕要吊死全城的人,他都在所不惜。”

“真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于连不安地问。

“倒也不尽然,”阿尔泰米拉冷冷答道,“也许就在他指使下,把当地三十来个有钱的业主当成自由党,给扔进了河里。”

“真是畜生!”于连骂了一句。

拉穆尔小姐侧着脑袋听得津津有味,因为挨得很近,她的秀发几乎要擦着于连肩膀。

“你还年轻!”阿尔泰米拉答道,“我跟你说过,我有个姊姊,嫁在普罗旺斯。她善良、温柔,现在还很漂亮,是个贤妻良母。她尽责尽力,笃信宗教而不是假虔诚。”

“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拉穆尔小姐心里寻思。

“她现在的生活很美满,”阿尔泰米拉伯爵继续说,“在一八一五年上,她也生活得很快活。那时,我躲在她的领地上,在昂蒂布附近。怎么着,听到拿破仑部将奈伊元帅被处决,她竟高

兴得手舞足蹈!”

“这可能吗?”于连听了汗毛一凛。

“这就是派性,”阿尔泰米拉又说,“十九世纪里,不会再有什么真正激动人心的事了。所以法国人才这么无聊,才会没有凶残之心,而干出凶残之事。”

“太糟糕了,”于连叹道,“至少犯罪也得求个痛快。犯罪,也只有这点可取,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略加开脱。”

拉穆尔小姐完全忘了自己身份,几乎横亘在阿尔泰米拉和于连之间。兄长对她向来是唯命是从的,让她挽着手臂,举目望着客厅别的地方,装得神态自若,好像是给人群挡住才走不过去。

“你说得有道理,”阿尔泰米拉说,“现在的人,做什么事都不觉得痛快,而且做了也不再去想,连犯罪在内。可以拿来当凶手判刑的,在这个舞会上,也许就能指出靠十个来。他们干的

勾当,自己忘了,大家也不记得了。[19]

“有的人看到自己的狗狗,爪子破了,会肉痛得掉下泪来。等他们死后,在拉雪兹公墓下葬,照你们巴黎人肉麻的说法,鲜花缤纷撒在棺木上,谀死的诔词会告诉你,他们集骑士的美德于

一身,其先祖在亨利四世时代还曾立下丰功伟绩。尽管阿拉采俚亲王拼命使劲,我如有幸不被吊死,还能在巴黎靠家产享清福,我一定要好好宴请你,同时再请上八九位备受尊敬而且毫无

悔意的刺客。

“在这个宴席上,唯阁下与我,是手上未沾鲜血的。但我会被当作嗜血成性的雅各宾而遭鄙视,甚至仇恨;而你也会被看不起,原因很简单,谁叫你出身平民而想混迹上流社会!”

“说得太对了!”拉穆尔小姐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