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鬣蜥主要生活在美洲和马达加斯加、斐济和汤加等地。由于其性情温顺,鬣蜥成为欧美许多人饲养的宠物。——百度百科
彩票生意一直没能兴旺起来。开始时,奥雷里亚诺第二每星期都拿出三天关在过去的牧场办公室里,一张一张绘制彩票,根据每次抽奖的牲畜,颇具神采地画上一头红色小奶牛、一只绿色小猪或是一群蓝色小母鸡,还娴熟地模仿印刷体题上“天赐彩票”几个字。佩特拉·科特斯觉得这名字起得很好。但时间一长,他每星期要画两千张彩票而深感疲倦,便请人把牲畜图案、彩票名字和号码刻在橡皮章上,这样只需在不同颜色的印泥里蘸色盖章即可。最后几年,他曾想到用谜语代替数字,让所有猜中者平分奖品,但这一规则太过复杂且令人生疑,他就没有再继续尝试。
奥雷里亚诺第二忙于经营彩票生意,几乎没有时间去看望孩子。费尔南达把阿玛兰妲·乌尔苏拉送到一所只收六名学生的私立学校,但连公立学校也不许奥雷里亚诺上。在她看来,任由他走出房间已经是莫大的让步。另外,当时的学校只接收天主教婚姻中诞生的合法子女,而奥雷里亚诺被送来时,外罩衣上用别针系着的出生证书注明他是弃婴。因此他被关起来,全靠桑塔索菲亚·德拉·彼达的好心看护和乌尔苏拉间或清醒时的照管,通过老祖母们的解说逐渐认识了家中的狭小世界。他面容清秀,身材修长,好奇之强常常将大人们惹恼,但他那闪烁的眼神却与上校在他这个年龄时刨根问底、有时洞察一切的目光不同,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阿玛兰妲·乌尔苏拉上幼儿园的时候,他就在花园里寻捉蚯蚓折磨虫子。有一次,他把蝎子装进盒子准备放到乌尔苏拉的床席上,被费尔南达当场抓到,关进以前梅梅的卧室,他便在那里翻看百科全书里的插图打发孤寂的时光。一天下午,乌尔苏拉拿着荨麻枝在家中四处洒过夜的凉水。她明明已经见过多次,这时仍问他是谁。
“我是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他说。
“没错,”她回答,“现在你该去学金银匠手艺了。”
她又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暴雨过后的热风曾吹得乌尔苏拉头脑间或清醒,但那情形已一去不返。她再没恢复过理智。当她走进卧室,会遇见佩德罗妮拉·伊瓜兰,她穿着碍事的撑裙和缀有小玻璃珠的收腰外套,一身出门赴约的打扮;遇见她的外祖母特兰奇丽娜·玛利亚·米尼亚达·阿洛科克·布恩迪亚,她瘫痪在摇椅上,晃着一根孔雀翎毛扇风,还有她的曾外祖父奥雷里亚诺·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他身穿仿制的总督卫兵制服,还有她的父亲奥雷里亚诺·伊瓜兰,他曾发明咒语,能让奶牛身上的虫子干瘪自行脱落,还有她胆小怯懦的母亲,长猪尾巴的表兄,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和他们死去的子女。所有人都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不像是来造访,倒像是在守灵。她眉飞色舞地谈天说地,所讲述的事件时间不同地点各异,每当阿玛兰妲·乌尔苏拉从学校回来或奧雷里亚诺翻厌了百科全书,总会看到她坐在床上喃喃自语,迷失在亡灵的迷宫里。“着火了!”有一次她突然惊恐地大喊,当即在家中造成恐慌,实际上她是在说自己四岁时马厩发生的火灾。她将过去与现在完全混淆,即使在她死前的两三次清醒时刻,家人也无法判断她说的是当下的感受还是过去的回忆。她日渐一日越发瘦小,变成胎儿,变成木乃伊,到最后几个月仿佛裹着睡衣的李子干,那永远高举的手臂活像蜘蛛猴的爪子。她一连几天一动不动,桑塔索菲亚·德拉·彼达不得不时常摇晃她的身体看她是否还活着,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用小勺喂她糖水。她就像一个刚出生的老妪。阿玛兰妲·乌尔苏拉和奥雷里亚诺在卧室里把她挪来移去,让她躺在祭坛上,看看是不是比圣婴大一点儿,一天下午还把她藏进谷仓的柜子险些被老鼠吃掉。棕榈主日费尔南达去望弥撒的时候,他们来到卧室,一个抓脖子一个抄脚踝把乌尔苏拉抬了起来。
“可怜的老老祖母,”阿玛兰妲·乌尔苏拉说,“她老死了。”乌尔苏拉大吃一惊。
“我还活着!”她说。
“你看,”阿玛兰妲·乌尔苏拉说着,强忍住笑,“都不喘气了。”
“我在说话呢!”乌尔苏拉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