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管家吩咐:
「老公着小虞姬谢赏去!」
「呀!快。快!」
小豆子鲜艳的红唇,方沾了一块乌,来自小石头眉间伤疼。又没时间了。
小豆子抬起清澈无邪的大眼睛,就去了。
倪老公刚抽过两筒,精神很好。
他半躺在鸦片床上。
寝室的门在小豆子身後悄然关上。乍到这奢华之地,如同王府。小豆子不知所措,只见紫黑色书橱满壁而立,「二十四史」,粉绿色的刻字,十分鲜明。一一诉说前朝。
倪老公把向小豆子一喷。几乎呛住,但仍规规矩矩地鞠个躬。
小豆子娇怯地:
「倪老公六十大寿,给您贺寿来了--」
老公伸出纤弱枯瘦的手止住:
「今年是什麽年?」
「……民国十九--」
他又挥手止住;
「错了,是宣统二十二年--大清宣统二十二年!」
倪老公自管自用一块珍贵的白丝绸手绢擦去小豆子红唇上的乌迹,然後信手一扔,手绢无声下坠,落到描金红牡丹的痰盂中去。痰盂架在紫檀木上。
他把小豆子架在自己膝上。无限爱怜,又似戏弄。抚脸,捏屁股,像娘。腻着阴阳怪气的嗓音:
「唔?虞姬是为谁死的?」
「为霸王死。」
他满意了。也因此亢奋了。鸦片的功效来了。
「对!虞姬柔弱如水一女,尚明大义,尽精忠,自刎而死,大清满朝文武,加起来竟抵不过一个女子?」他越说越激昂,声音尖刻变调,「可叹!可悲!今儿我挑了这出戏码儿,就是为了羞耻他们!」
他的忠君爱国大道,如河缺堤,小豆子在他膝上,坐得有点不宁。
「怎麽啦?小美人?」
小豆子怯怯道:
「想--尿尿。」
倪老公向那高贵的痰盂示意。
小豆子下地,先望老公一下。半遮半掩地,只好剥裤子--
他见到了!
倪老公见到他半遮半掩下,一掠而过,那完整的生殖器!平凡的、有着各种名称的、每一个男子都拥有的东西。孩子叫它「鸡鸡」、「牛牛」。男人唤作「那话儿」、「棒捶」、「鸡巴」……,粗俗或文雅的称呼。
他脸色一变。
他忘记一切。他睽违已久。他刻意避忌。艳羡惊叹百感交集,在一个不防备的平常时刻。
倪老公有点失控,下颏微抖:
「慢!」
小豆子一怔。
倪老公取过几上一个白玉碗,不知那年,皇上随手送他的小礼物。晶莹剔透,价值连城。他把它端到小豆子身下。
生怕惊扰,无限怜惜。轻语:
「来,尿在碗里头吧。」
小豆子蹩不住了,就尿尿。
淋漓、痛快、销魂。--倪老公凝神注视。最名贵的古玩,也比不上最平凡的生殖器。他眼中有凄迷老泪,一闪。自己也不发觉。或隐忍不发,化作一下欷歔,近乎低吟:
「呀--多完美的身子!」
他用衣袖把它细意擦乾净。
蓦地--
他失去理智,就把那话儿,放在颤抖的嘴里,衔着,衔着。
小豆子,目瞪、口呆,整个傻掉了……。
迈出公公府上大门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关师父兴致很高,一壁走着,一壁哼曲子。
徒儿各人脸上残留脂粉,跟在他後头,说着昨夜风光。
「哗,公公家门口好高呀!」
「戏台也比茶馆子大多了。」
小石头怀中揣了好些偷偷捎下的糕点、酥糖,给小豆子看:
「嘻,捎回去慢慢吃,一辈子没吃这麽香。来,给。」
见得小豆子神色凄惑。小石头毫无机心,只问:
「怎麽啦?病啦?」
小豆子不答。从何说起?自己也不懂,只惊骇莫名。
「哑巴了?说呀!」
面对小石头关心地追问,他仍不吭一声。
「小豆子你有话就说出来呀,什麽都憋在心里,人家都不知道。」
走过胡同口,垃圾堆,忽闻微弱哭声。
小豆子转身过去一瞧,是个布包。
打开布包,咦?是个娃娃。
全身红红的,还带血。头发还是湿的。肚子上绑了块破布。
关师父等也过来了:
「哦,是野孩子,别管闲事了。」
他把布包放回原地:「走哇!」
「师父--」小豆子忍不住泪花乱转,「我们把她留下来吧?是个女的。」
「去你妈的,要个女的干嘛?」关师父强调:「现在搭班子根本没有女的唱。咱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小豆子不敢再提,但抽搐着,呜咽得师父也难受起来,粗声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