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安老爷吃了一个嘎嘎枣儿被那个枣儿皮子塞住牙缝儿拿了根牙签儿在那里剔来剔去正剔不出来一时把安太太婆媳笑个不住。舅太太还只管问道:“姑老爷知道这是那书上的?”问的个安老爷没好意思只得笑道:“此所谓‘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也’了。”
大家谈到将近二更散席。金、玉姊妹两个定要请舅太太张太太到东院里等看月蚀舅太太道:“不早了大家歇歇儿明日还得早些起来预备接场呢。”大家散后他二人也就回房。
等到那轮皓月复了圆又携手并肩倚着门儿望了回月见那素彩清辉益皓洁圆满须臾一层层现出五色月华来。他二人赏够多时才得就寝准备明日给公子接场补庆中秋。
这正是:
未向风云占聚会先看人月庆双圆。
要知安公子出场后又有个甚的情由下回书交代。
(第三十四回完)
第三十五回何老人示棘闱异兆安公子占桂苑先声
这回书且按下金、玉姊妹在家怎的个准备接场踅回来再整安公子进过二场到了三场节届中秋便有家里送来月饼果品之类预备他带进场去过节;又有安老爷另给程师爷、张亲家老爷送的酒备的菜这些琐事都不消细讲。
却讲场里办到第三场场规也就渐渐的松下来。那时功令尚宽还有中秋这夜开了号门放士子出号赏月之例。那夜安公子早已完卷那班合他有些世谊的如梅问羹、托诚村这几个人也都已写作妥当准备第二日赶头排出场。又有莫声-先生的世兄同着两个人一个是管曰枌的同乡姓鲍名同声字应珂合莫世兄是表兄弟;一个是旗人名惠来号远山也是莫声-手里中的秀才。因莫世兄谈起安公子的品学丰采两个人想要会会他莫世兄便顺道拉了梅公子托二爷一同找到公子号里来。
那时号里士子大半出去游玩去了号里极其清净。这班少年英俊彼此一见自然意气相投当下几个人坐下各道倾慕便大家高谈阔论起来。先是彼此背诵了会子头场文章这个推许那个一番那个又向这个谦逊两句。梅公子道:“你众位此时且不必互相推许谦让等出了场我指引你们一个地方去领领教那就真知道是谁中谁不中了。”那个鲍应珂道:“吾兄讲的莫不是琉璃厂观音阁新来的那个风鉴先生?”梅公子道:“倒不晓得这个人。况且这科甲一路的科名可是那些江湖相面的相得出来的?”莫世兄道:“我晓得了你府上设的吕祖坛最灵验的一定是扶乩了。”他又道:“我家设的那座坛不谈休咎。这个所在只怕比纯阳祖师说的还有把握些。”
安公子道:“莫信他捣鬼!这个兄弟品学、心地、气味件件交得只有他顽皮起来十句话只好信他三句。”梅公子道:“不信由你。等出场后我几个人订个日子同去你却莫要耐不住着个人来窥探。”莫、鲍、惠三个人早已在那里问他:“可好携带我们同去?”他道:“都是功名中有分的这又何妨!”
托二爷说:“既那样咱们十六出场十七就去。”他道:“你就热到如此!一出场谁不要歇歇乏、拜拜客?怎么来得及?”
安公子也被他说的跃跃欲动便说:“既如此你订日子罢。”
他低着头掐指寻纹算了半日口里还呐呐的念道:“这日不妥那日欠佳。”忽然抬头向大家道:“这样罢这个日子我们竟定在出榜这天罢。”大家听了不禁大笑。
安公子道:“我说他是梦话不是!”梅公子道:“我说的不是梦话你们说的才是梦话呢!科甲这一途除了不会作文章合虽会作文章而不成文章的不算外余者都中得。只这桩事单靠文章未必中用是要仗福命德行来扶持文章的。何况三项都有了还要分个运会机缘的迟早。难道不等出榜你们此时大家互相推许谦逊一阵就算得中了不成?”莫世兄道:“这话倒是几句名言。只看今年头场便有许多闹乱子的。除那个自尽的合那亲兄弟两个一齐了疯的直算个显应了。此外还有一个人说来最是怕人并且这人我还晓得他要算八股里的一个作家。他头场好端端诗文都录了正补了草了忽然自己在卷面上画了颗人头那人头的笔画一层层直透过卷背去可不大奇!”
托二爷也道:“便是那紫榜高悬贴出去的人也不少。那张紫榜我倒看见了有的注诗文后自书阴事的有的注卷面绘画妇人双足的就连咱们那日看见的那个绷僧额也贴出去了。”安公子道:“那样闹法焉得不贴!他名下是怎样注的?”托二爷道:“那一行看不清楚想是他自己抹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