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索里尼在非洲赢得了胜利,可是这一胜利的消极方面却暴露得越来越多,这一点以后才为人们充分认识。短期看来,他敢于向国际联盟的五十个国家挑战,并大获全胜,这使他在世界政坛一时成了风云人物他公然蔑视英国人,迫使他们承认他的胜利在意大利国内,他使许多曾对他的天才有过怀疑的人心悦诚服,他的盛名如日中天,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墨索里尼虽然说他已经心满意足,再也没有别的奢望,但他深信,如果他能够打赢人类历史上一场最大的殖民战争,那么,他就有能力干出一番更大的事业。他与一位老相识说:“谁停滞不前,谁就会湮没无闻”。他怎么也不会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口号。说来也怪,他打算在埃塞俄比亚兴建规模巨大的冶金工业,生产各种武器,以满足他在那里征募一百万士兵的需要。他故意让人知道,他正忙于学习阿姆哈拉语,使自己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帝国统治者1936年3月,他又在扬言,一场新的战争势不可免,整个国家的经济必须致力于战争准备大部分工业必须集中力量抓紧武器的生产,停止为个体消费者生产产品他的大臣中有一些人终于认识到,他所以这样过分自信只是由于在与装备低劣、组织紊乱的埃塞俄比亚军队作战中,赢得太轻松了。这是命运在捉弄他,引诱他沿着战争这条道路走下去,直到最后的失败。
继埃塞俄比亚战争之后,意大利掀起了对伟大领袖狂热崇拜的新高潮墨索里尼被吹得神乎其神,即使性格坚定的人也经不起这样肉麻的吹捧,何况墨索里尼。农民在田野里向他下跪,妇女举起孩子请他祝福,内阁大臣要在他面前立正,一站好几小时。就在这时,斯特雷斯对谒见墨索里尼的礼仪做了规定:渴见者必须一路小跑到领袖的办公桌前,渴见结束时再跑步到门口停下,转身敬礼。
有些人肯定已意识到,这样做不好而且非常危险,但墨索里尼自己并不觉得。一群半官方的、享有优厚待遇的记者为了奉承墨索里尼,大肆传播当时已为人们熟知的陈词滥调,吹捧他是小圣人,受上帝派遣来创造历史的天使,注定永远支配世界人种的统治者他的母亲也成了受狂热崇拜的人物。为了怀念她,小学生们吟诵《幸福的母亲》。他的出生地和他父母的坟墓被列为圣地和圣陵,人们到这里下跪拜渴感恩在官方授意下,皮尼撰著的墨索里尼传记新版本中有一节声称,墨索里尼被全世界看作是超人,是当今活着的最伟大的天才。持这种看法的人,据说包括甘地、道格拉斯·费尔班克、吉卜林、戴法莱拉、斯特拉文斯基、莱哈、皮尔庞特·摩根、富兰克林·罗斯福和“其他无数人”。
3.西班牙战争(1936—1937年)
墨索里尼曾挑剔过拿破仑性格上的缺点:帝国的美梦迷住了他的心窍,军事上的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从而导致了他的最终失败与垮台。但到1936年时,在这位领袖身上也出现有同样的毛病。他愈来愈不能容忍别人对他的智慧有任何置疑,甚至连颂扬之词也非过头不可。记者耶冯·戴·本纳克在那段时间里对墨索里尼很了解。他得到的深刻印象是,墨索里尼完全与外界隔绝,不与一般人接触,甚至讨厌别人提出有益的建议,猜疑这些建议是暗中批评他没有做某件事情。他喜欢生活在欢呼的人群和对他歌功颂德的奉承者之中。这样,他就可以十分有把握地认为,他的权威是绝对的、是至高无上的、无可争议的。
墨索里尼在《意大利人民报》有一个可以信赖的老同事,名叫奥塔维奥·迪纳尔。此人胆量很大,敢于向墨索里尼提出:既然已取得重大胜利,他就不用再管外交政策;另外,在国内要同群众打成一片,不要只相信自己。墨索里尼对他的答复是,他不同于其他独裁者,虚荣心和自欺欺人的弱点对他不起作用他不愿伪装谦虚,而是大大方方地以加里波第和切萨雷·波吉亚作比,自诩为“战无不胜的领袖”。以前,他讨厌这一称号,现在却给他一种几乎令人冲动的快感。他告诉迪纳尔,“征服埃塞俄比亚本身并不是目的,而是为了向更高的目标迈进一步。其他目标是什么,我胸中早已有数”。同时,他又说他也“十分警觉,时刻在研究历史,等待良机”;他不是凭一时的幻想随意行事,而是受天意指引,去完成历史赋予他的重大使命。
墨索里尼的另一个老相识罗伯特·坎塔卢普是一位法西斯外交官,在国外任职已有三年。1936年他回到意大利时,看到这位领袖胖了许多,双眼透明,精神不集中,对那些正在与他谈话的人视而不见与以往任何时候相比,他在私人交谈时更像是在向一大群人发表演讲,似乎想以此表明他与一般凡人之间有着多么大的距离坎塔卢普记得,早年和墨索里尼相处时感到他身上洋溢着一种魅力,给人的印象是他内里蕴藏着巨大的威力现在虽然还是这样,但他好像是生活在一个单独的空间中,不再想了解或无需了解外界所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