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玠判断,袁绍、刘表虽然兵多民众,暂时势力强盛,但终究成不了大事。他建议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也就是迎献帝东归,直接使用皇帝的旗号,对不守臣节的诸侯进行调度,谁敢执迷不悟,就抡起皇帝的大棒敲碎他们的天灵盖。
毛玠自然把袁绍、刘表等人都划在了“不臣”之中。曹操对毛玠的这一颇具战略眼光的建议很是欣赏,连连击节称善,当即采纳,并提升毛玠为幕府功曹。
就曹操来说,随着环境变得越来越复杂,他的思想也在不断发生变化。当初在参加讨卓时,为了除去皇帝身边的奸佞,拥护献帝,他固然可以万死不辞,但一旦走上发展个人事业的道路,想法就再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单纯了。尤其在董卓死后,随着诸侯争霸的剧烈程度不断升级,曹操必须全身心埋首其中,对皇帝的态度也逐渐由忠心耿耿,更多地转变为实用主义的利用。
事实上,也并非只有曹操君臣才想到要迎献帝东归。关东的州牧郡守,不少人出于各自目的,都有过类似考虑,甚至在袁绍幕府中,也已经有人和毛玠不谋而合,站到了同样的战略高度之上。
袁绍初占冀州,谋士沮授就提出,尽管现在皇权衰微,皇帝已成傀儡,但在诸侯纷争之中,若能够把皇帝控制在手,打出兴复汉室的旗号,依旧能在道义上获得极大的舆论优势。
沮授劝袁绍到长安迎回献帝,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以朝廷的名义征伐各地。袁绍本来想改立刘虞,结果没成功,自然就会对沮授的建议加以斟酌。
不久,朝廷派大员抚慰关东,曹操和袁绍听说后,都亲自带兵到数百里之外迎接,临别时,两人还相约在洛阳会合,共同将献帝接回来。这表明,和曹操一样,袁绍也已在盘算是否要西迎献帝了。
冤家对头
从当时的形势来看,无论袁绍还是曹操,都尚不具备将献帝接到身边来的条件,不过两人之间又存在着很大差别。
袁绍西迎献帝的主观愿望其实并不强烈,归根到底,他怕弄来献帝后,反而碍手碍脚,影响自己行事乃至自立称帝。曹操则完全接受了毛玠的主张,但囿于形势,不得不暂时搁置,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与朝廷和献帝接近的机会。
公元192年底,曹操派从事王必出使长安。前往长安必须借道河内,河内郡太守张杨原为丁原的部将,当时受何进委派回并州募兵,结果等他回来时,丁原已经被杀,并州军也被董卓给兼并了。
在无枝可栖的情况下,张杨先归降袁绍,后被匈奴首领于夫罗裹挟叛逃。丁原曾屯驻河内,此处本属并州军的地盘,于是张杨便在河内站定脚跟,并从凉州集团所控制的朝廷那里取得了河内太守的名义。
此时张杨与势力正盛的袁绍已经恢复了依附关系。曹操在名义上也仍是袁绍的附庸,一直以来,与朝廷的联络都须由袁绍代为启奏,而不是自己直接沟通,他所获取的官职,无论是东郡太守还是兖州牧,均由袁绍向朝廷上表。同为袁绍的小弟,张杨认为曹操遣使长安之举破坏了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若他放行,让袁绍知道的话,恐怕会怪罪于他,因而拦着王必,不让其过境。
张杨的部属、骑都尉董昭是个聪明人,他认为曹操虽然暂时势力弱小,但未来却不可限量,和袁绍结盟也只是权宜之计,两家不可能一直好下去。他劝张杨不必事事维护袁绍,还是要多给自己留后路,并指出眼下正是一个成全和方便曹操,借以与之结交的好机会。
张杨恍然大悟,不仅同意让王必从自己境内通过,而且还上表推荐曹操。董昭想得更为周到,他以曹操的名义给长安的李傕、郭汜等人写信,依照其地位高低,分别致以问候和打点礼物。
王必越过重重阻碍后,终于到达了长安,但这并不等于就可以顺利地向献帝致意。因为此时的献帝不过是个傀儡,实权掌握在李傕、郭汜手中,两人对关东群雄怀有戒心,缺乏信任感,他们已经本能地察觉到,关东方面有自己拥立皇帝,从他们手中抢去权力的意图。
尽管王必声明来长安是为皇帝致意,而且还带来了董昭写的问候信、礼物,但李傕、郭汜仍旧认定曹操并非实心诚意,打算干脆将王必扣留下来作为人质。关键时刻,黄门侍郎(皇帝的侍从副官)钟繇帮了一个大忙,他对李、郭二人说:“现在群雄并起,各自假托天子之命,割据一方,难得曹操还心向王室,想着皇帝,若不接受他的忠心诚意,恐怕会有失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