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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别林自传(92)

作者:卓别林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甘地也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我。我想,此时全印度都等着我说话,我必须要镇静。我开口了:“对印度人的奋发图强我感到很钦佩,也很同情他们为自由进行斗争。可是,我有些想不通,您为什么对机器那么痛恨呢?”

甘地笑着对我点了点头。我接着说下去:“机器是个很好的东西,它可以帮助人民打碎奴役他们的枷锁,让他们用更少的时间去从事劳动,有更多的时间去增进知识和享受人生,机器是能为人民造福的。”

他冷静地说:“这个道理我明白。过去机器使我们依赖英国,我们要想摆脱这种依赖,就必须摆脱英国的统治,而唯一的办法,就是抵制一切机器制造的货物。因此,从爱国的角度出发,印度人必须自己纺纱、自己织布。面对英国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我们要想获得进展,就必须采取这种方式。当然,我们这么做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英国天气冷,这就需要发展工业生产,其经济模式也就更复杂。你们需要餐具制造业,可我们吃东西可以用手指抓。两国之间气候的不同,使两国人的生活习惯和需要也不同。”

他还跟我说,要想实现印度的高度自治,就必须抛弃一切不必要的东西。但暴力的方式不可取,暴力是终将走向灭亡的。

后来,屋子里其他的人都离开了,甘地表示希望我留下来看他们做祷告,于是我坐在一张沙发上,看他们恭恭敬敬地祷告。他盘腿坐在地板上,另五个人围过来,坐成一圈。在伦敦贫民区的一间小屋里,六个人盘坐在地板上,夕阳西下,使屋子里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线。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景象。我不由自主地想,瞧,这位非常讲求实际的人,是多么矛盾啊!他的法律眼光那么犀利,对现实政治理解得那样深,可这一切在顶礼颂赞声中仿佛全部消失了。

《城市之光》初映的那一天,天空下着瓢泼大雨,但这并没有影响观众们观看电影的热情,影片很成功。我和萧伯纳并排坐在楼厅上,引起了场内一片笑声和掌声。我们只好一同站起来鞠躬,而这一来更招乐了观众们。

丘吉尔也来参加了初映礼和初映后举行的晚宴。在晚宴上他做了一番演讲,说要为一个人祝酒。他说:“勋爵们、女士们、先生们,我要说的这个人出生在河对面(1),后来受到了全世界的喜爱,他就是查理·卓别林!”

他的一番话让我感到有些惶恐,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尤其他开头的那些繁文缛节称呼,更让我感到拘谨。在他的感染下,我也用类似的口气说:“勋爵们、女士们、先生们,我的朋友、故财政大臣——”

还没等我说下去,下面的人就开始低声嘀咕着什么。接着丘吉尔那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故财政大臣,故财政大臣!这样的说法我喜欢,故财政大臣!”

我顿时明白过来,赶紧接着说:“不习惯说‘前财政大臣’,感觉有些别扭。”

马尔科姆·麦克唐纳邀请我和拉尔夫去见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是工党首相拉姆齐·麦克唐纳,晚上就在契克斯住下来。我们在去的路上遇见了他,他穿着灯笼裤,脖子上系着一条围巾,头上戴着便帽,嘴上叼着烟斗,手拄手杖,正在做保养身体的散步,高贵中带着些许幽默的神情,看起来像是一个乡绅,怎么都无法将他与工党领袖联系到一起。

那天晚上,大家一开始都有点拘谨,晚饭后,一起喝咖啡闲谈时,才变得轻松起来。我对拉姆齐·麦克唐纳说,1921年我来伦敦的时候,到处都是穷人,一些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像流浪汉一样,露宿在泰晤士河堤岸上。但是我这次来伦敦,英国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商店里货物充足,孩子们穿着干净整齐的鞋袜,那些老太太和流浪汉都不见了。这一切都是工党政府的功劳。我想知道的是,工党政府能否对这个国家的组织结构进行重大的改变呢?

他眨了眨眼睛,带着幽默的口吻说:“应该可以。但是,英国的政治中有一个矛盾现象:一旦你大权在握,立刻就会变得无计可施。”

在我离开伦敦之前的一天中午,我受邀参加约克公爵及夫人的一次便宴,席上只有公爵、公爵夫人、夫人的双亲,此外还有她的弟弟——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小家伙。过了不久,菲利普·萨逊爵士也来了。餐后公爵夫人托我和菲利普爵士把她的兄弟送回伊顿中学。

这个小家伙很安静地紧跟着菲利普爵士和我。到了学校后,两位班长陪同我们在学校附近走了一圈,后来,班长和其他几个学生带我们走进了一个卖糖果和普通茶叶的小卖部,说要请我们喝茶。公爵夫人的弟弟,还有近百名学生在外面等着我们。小卖部的楼上有一间很狭窄的屋子,我们围着一张小桌子坐下。这几个学生很周到,后来他们又问我是否要再来一杯茶时,我的一句随便应答却害苦了他们,因为我们的小主人钱不够了,只好和其他几个学生商量办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