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之精,草木之华。集我丹田,我丹所家。我丹伊何,铅汞丹砂。客主相守,如巢养鸦。培以戊己,耕以赤蛇;化以丙丁,灌以河车。乃根乃株,乃实乃华。尽炼于日,赫然丹霞;夜浴于月,皓然素葩。金丹自成,曰思无邪。……炼丹所需要的药材和工具,如松脂、硫磺和铁炉,惠州买不到,他还写信托程之才在广州订购。
以后,他即开始烧炼,同时研究龙虎铅汞之说,作《续养生论》,作《辨道歌》等,谈的都是炼丹服养的理论和方法。
南来后,苏轼不但烧炼外服的丹药,更说有一海上道人传授他“以神守气”的吐纳方法,自己写成歌诀,以示道友吴复古:
但向起时作,还于作处收。蛟龙莫放睡,雷雨直须休。要会无穷火,尝观不尽油。夜深人散后,惟有一灯留。辞在可解、不可解间,不过可以证明他在认真练习吐纳导引的功夫。
这一阵服食求神仙的狂热,恐怕所得的结果,就是痔疮的痛苦。后来,他的道友吴复古(子野)偕陆道士惟忠到惠州来看他时,他们同好相聚,住在一起,饮酒谈道,炼丹打坐,非常热闹。这些世外的朋友,若以凡俗的眼光来看,都是“怪客”。吴子野形容枯槁,既不吃饭(绝粒),也不睡觉,苏过作诗戏之曰:
从来非佛亦非仙,直以虚心谢世缘。饥火尽时无内热,睡蛇死后得安眠。饥肠自饱无非药,定性难摇始是禅。麦饭葱羹俱不设,馆君清坐不论年。陆道士则得了“瘦疾”,瘦得形销骨立,只剩了一副架子,所谓“骨见衣表”者,似是现代医学上的“肌肉萎缩症”。陆道士精研内外丹,自以为决不死,但苏轼在黄州时就曾告诉过他:“子神清而骨寒,其清可以仙,其寒亦足以死。”至今他自己也说:“吾真坐寒而死矣。”苏轼许与黑石,待他死后,为他志墓,很诚恳地相信他们都是有道之士。
苏轼居惠,仍然无日无客,客至,则必置酒,所以他家酒的消费很大。虽然,岭南五州的太守都经常送酒给他,还是不够请客,所以非常计较。章楶(质夫)做广州守时,每月派人送酒六壶来给他,有一次,“书至而酒不达”,大约是途中不慎被打破了,吏不敢报。苏轼与章楶是唱和杨花词的老朋友,遂戏作小诗问之,用“青州从事”一典代酒,风趣非凡,成为酒故事中的名作:
白衣送酒舞渊明,急扫风轩洗破觥。岂意青州六从事,化为乌有一先生。空烦左手持新蟹,漫绕东篱嗅落英。南海使君今北海,定分百榼饷春耕。各州朋友所送的酒,不够饷客,还须自酿桂酒、罗浮春、真一等等名目的酒来应付宾客。循守周彦质送来栗子和米,复书说:“惠米五石,可得醇酒三十斗。日饮一胜,并旧有者,已足年计。既免东篱之叹,又无北海之忧,感怍可知也。”然而孔北海(融)的“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苏轼今日做来,实非易事。不久,存酒喝完了,想要取米酿酒,哪知米瓮也空了,苏轼只好取笔作《和陶渊明岁暮和张常侍》诗,但言:“米尽初不知,但怪饥鼠迁。二子(吴子野与陆道士)真我客,不醉亦陶然。”聊自解嘲。
苏轼喜欢肉食,但在惠州似乎很不易得,所以要和屠贾打商量,买官宦人家不要的羊脊骨来啃。平常则以蔬菜为主,而菜亦自种。有《撷菜》诗,诗叙曰:“吾借王参军地种菜,不及半亩,而吾与过子终年饱菜。夜半饮醉,无以解酒,辄撷菜煮之。味含土膏,气饱风露,虽梁肉不能及也。人生须底物而更贪耶?乃作四句。”
秋来霜露满东园,芦菔生儿芥有孙。我与何曾同一饱,不知何苦食鸡豚。自种半畦蔬菜,却是一家主要副食,苏轼非常在意,半夜听到雨声,他便高兴:“我的菜甲要更长大了。”天一亮,就赶往菜圃去察看,果然“芥蓝如菌蕈,脆美牙颊响。白菘类羔豚,冒土出蹯掌”,遂打算亲自下厨,小灶自烹。
惠州独多薯芋,苏轼与吴复古夜谈,肚子饿了,复古为他煨了两枚芋头,香浓味美,苏轼吃得很高兴,为作《煨芋帖》。一日,与成都和尚法舟夜谈,饥甚,家人煮鸡肠菜羹,也吃得连声称美。
语云:“饥者易为食。”一个胃口好的人,吃什么都一样津津有味。如前诗所说晋朝的何曾,日食万钱,还叹无处下箸,实在可悲。
苏轼与朋友相聚,做江南人称作盘游饭的便餐来吃。这种饭,就如现在的十锦烩饭;不过将鱼肉佐料都埋在饭底,所以乡下土话,称作“撅(掘)得窖子”。罗浮昙颖长老则名之为“骨董羹”,大家吃得高兴,陆道士随口做了一联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