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治平四年(1067年)九月授予他翰林学士,从此不再听到他辞谢的声音,那是因为他没有必须辞谢的理由了。在这之前,嘉祐六年(1061年),任命他知制诰,他也没有辞谢,而是接受下来。知制诰与翰林学士,相差多少呢?因此就说他前面轻慢,后面谦恭,是见利忘义,为什么这样深文周纳地编派他呢?
他所说的第三件事,是根据王安石主张坐着给皇上讲经,就说他要挟君王而自取名声。古代的三公,都是坐而论道,从汉朝到唐朝都没有废除过。自从宋太祖篡夺了周的天下,范质因为是前朝留用的官员,曾做过前朝的宰相,在宋太祖面前就很谦恭,怕有嫌疑,不敢就座,从此相沿成了习惯。皇上面前,不再有大臣的座位,大臣们开始以奴才自居,而忘了他们与皇帝是共同担负天职的。王安石请求恢复坐讲,不只是要效法古代,而且是合乎道理的。像这样就说是要挟君王博取名声,那么唐代以前就没有一个纯粹的大臣了。叶梦得的《石林燕语》说,熙宁初年,侍讲官中建议恢复坐着讲道的,有吕申公、王荆公、吴冲卿,同时,韩持国、刁景纯、胡宇夫都赞成吕申公他们的意见,而苏子容、龚鼎臣、周孟阳、王汾、刘攽、韩忠彦则认为,讲读官既然叫“侍”,意思就是侍奉天子,并不是以“道”为老师。于是,这个建议就被搁置了。在这件事中,主张坐讲的并非一个人,为什么只有王安石一个人被弹劾呢?而且,这件事已经被搁置,为什么仍然揪住他不放呢?在这之后的元祐(宋哲宗年号,1086—1094)初年,程颐为崇政殿说书,上疏极力要求在殿上坐讲,当时给事中顾临以为不可,于是,程颐又写信给太皇太后,批评顾临说的不对,甚至写了一千五百多字,这与王安石前后如出一辙,既然王安石是要挟君王博取名声,难道程颐就不是要挟君王博取名声吗?后来《通鉴纲目》只记载了程颐的《经筵讲读疏》,说是培养君王的德行,却不提坐讲一事,难道是因为当时吕诲攻击王安石太过分了,现在不得不为程颐遮掩一下吗?而且,从此以后,那些讲学的人再也没有人以坐讲来议论王安石了,难道是因为要替程颐遮掩,就连王安石也跟在他的后面减去罪名了吗?宋朝人对待是非太没有原则了。
他说的第四件事,是指他把正确的都揽在自己身上,错误的则引到君王身上。但自从新法施行以来,整个朝廷都把过错归到王安石身上,只有恶名没有美名,只有错误没有正确,如果说他掠美,不知这时有些什么美可掠,吕诲能指出王安石掠了哪些美吗?如果说他把怨恨都引到皇帝身上,那么众人所攻击的是新法,所怨恨的是王安石,不知有什么过错可以使人们怨恨皇帝,吕诲能指出具体的事来吗?
他说的第五件事是登州阿芸的案件。议论是从许遵开始的,王安石是主持此事的人。即使其中有一些过失,根据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他的仁厚,吕海反而不怀好意地说他徇私报怨,试问这个案子中的人,哪个是王安石的私人关系,谁又是王安石所怨恨的呢?而且,这件事本来是很琐碎的一件事,却叫嚷不停,怎么不怕厌烦呢?
第六件事是把王安国的及第作为王安石的罪责。考察王氏家族的人登上进士榜的,宋真宗咸平三年(1000年)有王贯之,是王安石的从祖。祥符八年(1015年)有王益,是王安石的父亲。宋仁宗庆历二年(1042年)是王安石,六年(1046年)是王沆,是王安石的表弟。皇祐二年(1050年)有王安仁,是王安石的兄长。嘉祐六年(1061年)有王安礼,是王安石的弟弟。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年)有王雱,是王安石的儿子。六十年中,王家祖孙父子兄弟中共有七个进士,可见,从科举取得功名是他们家固有的传统,区区此事,难道还需要有人暗中帮助才能得到吗?王安石兄弟在当时名气都很大,王安国与王安石是齐名的。在这之前曾有吴孝宗的《上张江东书》称道王安国的贤德,说想要举荐他的人很多。嘉祐五年(1060年)欧阳修有《送王平甫下第》诗,其中写道:“自惭知子不能荐,白首胡为侍从官。”王安国的贤德可想而知了。熙宁元年(1068年),王安国由韩绛、邵亢推荐,召试赐进士及第,这和王安石有什么关系呢?却因此被人诬蔑。幸亏王安石的儿子王雱提前一年已经中了进士,否则又为吕诲的弹劾增加一份资料了。
他说的第七件事是王安石专权,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似乎有可以讨论的地方,然而考察《宋史》,说到当时中书省授予官职的文书,数目都决定不下来,皇上就问王安石,然而这是出自神宗的意思,不能说王安石专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