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也有关于养兵之弊的论述:
兵没有事做的时候可以养着他们,但不能使他们聚集在一起;让他们聚集在一起,就不能让他们无事可做,只是给他们饭吃,这两件事相互制约,却不能并行不悖,这是形势造成的。如今,如果有百顷闲田,完全可以养四千匹马,花不了什么钱;如果把四千匹马聚集在一起,就要输送百顷土地生产的粮草供养它,它的花费要增加百倍,这个道理很容易弄明白。依照过去汉朝的制度,有拿了别人的钱替人服役的军卒,却没有在田地里耕种的士兵,虽然他们都来自农民,但只要当了兵,就不再需要知道农家的事。因此,郡县没有常备的军队,京城也不过部署一些卫戍部队和负责京城治安的部队,比如南北军、期门军和御林军等军队。边境有事,诸侯有变,都用虎符调发各个诸侯郡国的军队,等到事情平息,战争结束,危机消除时,又各自回到他们来的地方。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士兵平时并不聚集在一起,也不脱离田地,就不会造成国家的弊病。唐朝拥有天下之后,沿袭了隋朝的府兵制度,在京城长安设置十六卫府兵,作为禁卫军,又在全国设置军府八百余所,驻扎在关中地区的就有五百所,他们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就耕种田地,储存粮食,不仅可以自给自足,而且还能扩大县里的储备。所以,虽然有这么多的军队聚集在京城周围,却并没有增加全国各地的负担,给国家带来危害,也就是没有不做事只吃闲饭。如今,聚集在京城周围的国家军队多达几十万,都不参加生产劳动,所有的给养都要靠官付供给。这样做的结果是,只得到了汉朝和唐朝的弊端,却没有得到汉朝和唐朝的好处,把二者的毛病集中在一起,兼而用之,因此危害更加严重。
天下的财富,近的来自江淮,远的来自吴楚,所有的车船运输、人力劳役没有不是为了将那里的财富运送到京城的。平安无事的时候,收取的赋税已经很重,甚至不能再增加了,而国家的支出仍然不够用。造成这种弊病的原因就在于大量军队聚集在京城周围而不从事生产,只能靠各地的赋税来养活。而且,不仅如此,驻防在各地的军队又要不断地互相调动。过去,在建国之初,国家存在着分裂的现象,有人拥兵自重,不服从中央,太祖、太宗二位皇帝亲自披甲上阵,经过严酷的战斗,终于取得胜利,使得他们的国君举手投降,又把他们的疆土收入我们的版图。不过,他们的故土上还生活着很多残余的民众,先皇预见到天下的融合还需要时间,恐怕他们再发生暴乱,在这种情况下,就派遣禁兵去那里防卫,大到州府,小到县城和乡镇,往往都有从京城派来的军队。由此看来,凡是天下的土地,一尺一寸都是皇帝自己在那里守护,这种情况能够长久不变吗?国家经费的开销没有比军费更大的了,而军费中的开销也没有能比出征的费用更大的了。如今,派遣禁兵到郡县去防守,远的要走数千里,除了供应他们每月的禄米和每年的俸禄之外,又要每天供应他们粮草。军队三年就要换防一次,路上来来往往,虽然不过几百个车队,但其结果和几十万大军出征没有什么不同。几十万大军三年出征一次,农民的财力怎么能不枯竭呢?运送粮食的士兵怎么能够不疲惫呢?
而且,如今天下不曾发生战争,在和平时期,那些武将军士用什么向上级邀功请赏呢?既然不能做个休养生息的无用之兵,那么现在这样就是为皇上去守卫地方了,也算是一种功劳吧。因此,他们享受着很好的待遇,穿着漂亮的衣服,吃着丰盛的食物,打开官府的仓库,用车子运送金帛,好像承担着多么重要的任务似的,有一点点不满足,就要聚众闹事。这是为什么呢?
天下属于一家一姓,已经沿袭了数千年。百姓对皇上拥戴,就是到了天涯海角和在京城附近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所以没有必要怀疑地方上的军队而专信禁兵。过去,四川那个地方有过“均贼”,近来贝州(今河北清河)也发生过王泽兵变,这些都未必不是禁兵引起的。我认为,郡县的士兵通过训练可以渐渐地代替禁兵担负起保护地方的重任,禁兵渐渐地就可以被闲置而变得没有用处了。天下的勇武刚健之人难道有固定的所在吗?自然环境的陶冶,社会风气的熏染,各地的百姓都是一样的。过去战国时代常使用这些人,蜀人虽怯懦,吴人虽短小,都曾经抗衡过上国(秦国),现在为什么一定要用禁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