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数日,首先接到开拔命令是一标一营,开拔日期为阴历九月初八日(阳历10月29日)。我得到这个消息后,认为起义的时间不能再缓,即决定于九月初八日起义,时为武昌起义之后十九日。起义的前一天,我派张树帜【14】同志去一标运动,并吩咐他先运动同志中的下级官和头目,再影响非同志的下级官和头目。将下级官和头目运动好后,以下级官和头目带起军队来,逼迫营长,只要他们不障碍,就不可毁伤他们。一面并嘱该标见习高冠南纠合同志暗中协助,先从一营入手。因一营奉令于九月初八日出发。出发之营,于出发前一日,方发给四万粒子弹。二、三营尚未奉到出发命令,故未领到子弹。联系的暗号,约定运用好后,即在电话上告我:“债讨起。”如运用不好,则告我:“债不能讨。”张树帜同志临行时,我又告诉他说:“你纵使运用不好,也不可离开一标的队伍。如二标发动时,你在一标能拉多少算多少,至少也要纠合我们的同志带队响应。”
张树帜同志走后,我即招集二标中下级军官同志十一人开会,我首先问他们说:“我们是遵命开拔,还是起义?”大家同声说:“我们应该起义。”我又问他们说:“一标不同情怎么样?骑炮营有没有办法?”他们说:“炮兵可以设法,骑兵没甚关系,一标至少也能拉出一半人来!”我说:“好罢!那么我们等等看,先把二标的动作研究研究!”讨论至午夜,一标有电话来,知道运用成功,当时就决定让他们回去照计划于翌日早晨开城门动作,一标打抚署前门,二标打抚署后门。开会的同志刚出了我的门,瑞墉之弟瑞禄就拦住大家,拉住排长李执中的手问:“你们开会做什么来?”机警一点的同志说:“研究开拔的事。”但李执中认为事已败露,遂跳了井。他们返回来报告我,我很着急,但仍命大家与我保持联系,照原计划行动。实则当时官场中对革命的警觉性不够,他们虽知道我们开会,并未防我们起义。
张树帜同志到一标运动,费的周折很大,起初不只革命与不革命的人意见纷歧,即革命同志中,也有主张等队伍开出南北再行举义回打太原或围困太原的。惟因军心倾向于不开拔者多,故最后得以运用一致。首先一营中几个头目联合到三分之二的头目,将军械库开了,子弹抢了,锅碗全粉碎了,表示其破釜沉舟的决心。然后二营亦起而响应,向一营分得子弹一部,并决定翌日晨由二营管带姚以价指挥入城。
一、二标均联系妥当之后,时已午夜后二时,我因李执中跳井的事恐有泄漏,便拿起电话耳机听有无说法。刚拿起耳机来,就听到抚署告督练公所与提学司说:“武昌大智门克复,鄂乱不日可平,应告军学两界。”接着听见督练公所电话叫一、二两标。当时我深恐这个消息传下去,可能遏止了翌早的举动,遂一面着人告知二标本部勿传此电话,一面听一标是否传此电话,许久迄未听得。后来才知道那时候一标本部通各营的电话早被我们的同志割断了。
九月初八日(阳历10月29日)天刚亮,我就到二标二营,因将该营管带瑞墉囚禁之后,须我特为照料。我并告知一、二两标对陆巡抚及其公子暂囚勿伤。兵动后,我督率二标先攻抚署后门之巡防队,因非攻破巡防队,不能攻抚署后门。一标向抚署前门进攻时,协统(旅长)谭振德在抚署门前厉声的说:“你们造反啦!赶紧回去,不究!”我革命军中有一位杨潜甫同志(杨乃山东曲阜人,亦为同盟会盟友,系盟友赵守钰任二标三营督队官〈营附〉时,经另一盟友贾铭甫之介绍其来晋者。起义前一日晚,一标破釜沉舟的行动,也是他领导起来做的),反激他说:“协统也知道革命的大义么?如知,指挥我们向前;否则,请退!”谭尚力阻不退,杨潜甫同志乃举枪将其击毙,奋勇当前,带队冲入抚署。抚署卫兵未作抵抗即纷纷溃散。陆巡抚此时衣冠整齐,立于三堂楼前,陆公子亮臣随其旁。陆公子说:“你们不要动枪,我们可以商量。”陆巡抚说:“不要,你们照我打罢!”当时因陆巡抚之随侍有开枪者,遂引起革命军之枪火,陆巡抚与其公子亮臣均死于乱枪之中。陆巡抚、谭协统、陆公子,与我们的立场虽异,而他们忠勇孝的精神与人格则值得我们敬佩。因为立场是各别的,人格是共同的,故我对他们的尸体均礼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