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齐拉嘴里听到了这一番话,起初我决定辞掉我的职位,租一间茅屋,接卡瑟琳跟我一块来住;可是要想希克厉先生肯放她出来,就像要他让哈里顿自立门户那样办不到;眼前我看不出有什么办法可想,除非她能再嫁,可是安排这样一件大事我又无能为力啊。
丁恩太太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为止。
虽说大夫把病情说得很严重,我还是很快地恢复了体力;现在还只是正月的第二个星期,可是我打算一两天内骑马出去,到呼啸山庄去通知我的房东,上半年我准备住到伦敦去,如果他高兴的话,他可以另找房客,过了十月以后搬进去住。反正我是不会在这儿再过一个冬天了。
本章注释
〔1〕那个词,可能指“挨饿”(starved)一词。
第三十一章
昨天天气晴朗,恬静,有霜冻。我说过要去山庄,今天就去了。我的女管家求我给她捎个短信给她的小姐,我没有拒绝,因为这位好女人并不觉得她这请求有什么要不得。
前门开着,可是那外面的栅门却惟恐有外人闯进来,紧紧地拴住着,跟我上次来访时一个样儿。我敲了门,把欧肖从花园的苗圃中召唤出来。他打开了门锁,我走了进去。这家伙长得还像个样子——一个乡下佬最多也不过这样罢了。这一回我特意多看他几眼,可偏是他,惟恐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分明在尽力把自己糟蹋个不像样子。
我问希克厉先生是否在家。他回答说,不在,不过在吃中饭的时候,他会在家的。当时是十一点钟了,我表明了我的打算:进去等待他。他一听这话,立刻扔下了手里的工具,陪我进去,并不是代表主人,而是在执行看家狗的职司。
我们两个一起走了进去。卡瑟琳正在那儿,在帮做家务呢:准备午饭时吃的蔬菜。她比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更郁郁寡欢、更没精打采了。她几乎没有抬眼看我一下,只顾做她的家务,像上回一样,就是不跟你讲什么一般见面时的礼貌;我一鞠躬,向她问候早安,谁知她始终不曾稍微点一下头来答理我。
“她看来并不那么可爱呀,”我心中想道,“并不像丁恩太太把她说得那样,我还相信了她呢。不错,她是个美人儿,可不是个天使。”
欧肖粗鲁地叫她把她手头的东西全拿到厨房去。
“你自己拿去吧,”她回他道,她刚把蔬菜准备停当,就从她身边推开去,站起身来退到窗前的一张凳子边,坐在那儿用她怀中的一些萝卜皮,雕刻出一些鸟儿和野兽的花样来。
我向她走近去,只装作想看看花园中的景色,而且很机灵地(我这样认为)把丁恩太太的信笺掉在她的膝盖上,没有让哈里顿注意到;可是她却大声问道:
“那是什么东西?”并且一挥手把它扔掉了。
“你的老朋友,田庄的女管家写给你的信,”我回答道,心里有些气恼,我好意替她传信,她却声张开来,我很怕因之被误会作我扔给了她一封我的私信呢。
她听我这么一说,就想把那封信捡起来,可是哈里顿却抢在她的前头,把信夺了过去,塞进了他的背心口袋里,说是先得让希克厉先生看一下。
这么一来,卡瑟琳默默地转过脸去,而且暗暗地掏出她的手帕,擦着她的眼睛,她那表哥心有些软下来了,在内心挣扎了一番之后,又把信抽出来,随手往她身边的地板上一扔,那种不礼貌的态度可说到了极点。
卡瑟琳赶紧捡起信来,急切地看了一遍,接着她问起我来,她老家里的人怎么样,有的问得很合情理,有的却问得前言不对后语,她问了不多几句,就凝望着远方的小山,喃喃自语起来:——“我多想骑着敏妮到那儿去啊!我多想爬上那边山头啊。唉,我是厌倦了呀——我是给关禁在笼子里呀,哈里顿!”
她把她那美丽的头仰靠在窗台上,又像打哈欠,又像叹息似的发出了一声,于是她陷入了沉思,脸上流露出一种茫茫然的悲哀。我们在旁边看着她,她既不在乎,似乎也并不觉得。
“希克厉夫人,”我默坐了一会之后说道,“你还不知道我是你的一个熟人吧?——我已把你看成了亲人呢,而你却不肯过来跟我说句话,我真有些不明白。我的女管家谈起你来,赞美起你来,那话就说不完了,我如果没有能带回去你的一点情况,或是你的信息,只说你已经收到了她的信,却一句话都没有,那她该多失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