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僵直了一整夜,这会儿正疼得厉害,和鸟儿说说话,让他精神起来。
“如果你愿意,就住在我家吧,鸟儿,”他说。“可惜我不能趁着现在吹起的微风升起帆来迎接你。因为我正在接待一个朋友。”
就在这时候,大鱼突然一个顿挫,把老人拖倒在船头上。要不是老人撑住身子,及时放出一些鱼线,恐怕就被拖到海里去了。
当鱼线被突然拉动时,鸟儿就飞走了,老人甚至来不及看到它离去。他用右手小心地触摸一下鱼线,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流血。
“一定是什么东西把它弄疼了,”他大声说,同时他试着将鱼线往回拉,看看是否能让鱼转变方向。当他感觉到鱼线快要断裂的极限时,就用手稳住鱼线,仰坐着,顶住鱼线的张力。
“鱼啊,你现在感觉到疼痛了吧,”他说。“上帝知道,我也一样啊!”
他环顾四周,寻找那只小鸟,他已经喜欢上有它做伴了。可是鸟儿已经飞走了。
你在这儿没待多久啊,老人想。在你飞到岸上之前,还要经历更多的艰难呢。我怎么能让那鱼一个猛拉就弄伤自己呢?我一定是越来越蠢了。要不,就是因为我看着那小鸟,把心思放到了它的身上。现在我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来,我还必须把金枪鱼吃下去,这样才不会缺少力气。
“要是男孩在这儿就好了,要是我带些盐来就好了,”他大声说。
他将鱼线的重量挪到左边肩膀上,然后小心地跪下来,在海水中洗手。随着小船的行进,海水平稳地冲刷着他的手。他让手浸泡在海水里,超过一分钟,看着血迹在海水里渐渐消失。
“它已经游得慢多了,”他说。
老人很想让他的手在海水里多泡一会儿,可是他担心那鱼再突然来一次猛拉,就站起身来,稳住自己,对着太阳举起那只受伤的手。只不过是被绷紧的鱼线割破了皮肉,然而却伤在了干活时要用到的地方。他知道自己需要这双手,直到干完这一切;他不喜欢一切还没开始前,自己的手就被弄伤了。
“这会儿呢,”等手晾干了,他说,“我得吃这条小金枪鱼了。我可以用拖钩把它拖过来,然后在这儿舒舒服服地吃。”
他跪下来,用拖钩在船尾找到那条金枪鱼,将它朝自己这边拉过来,小心翼翼地不让它碰到那些备用鱼线。他再次用左肩拉住鱼线,以左手和左臂为支撑,把金枪鱼从拖钩的钩齿上取下,又将拖钩放回了原处。他用一边的膝盖压在鱼的身上,然后从头到尾,沿着它的脊背,纵向割下一条条深红的鱼肉。鱼肉被割成了楔形,他沿着脊骨一直割到了鱼肚子的边缘。割下六条鱼肉之后,他将它们在船头木板上摊开,在裤子上擦了擦刀子,然后拎起鱼尾巴,把鱼骨扔到海里。
“我可不认为自己能吃下完整的一条,”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刀子将一条鱼肉切成两半。他可以感觉到鱼线稳定而沉重的拉力,还感觉到他的左手抽起筋来。他的左手在粗鱼线上紧紧地抽成一团。他充满厌恶地看着它。
“这算哪门子的手啊,”他说。“你要抽筋就随便抽吧。把自己弄成一副鸟爪子模样,对你有什么好!”
快点吧,他心想。他顺着倾斜的鱼线,向黑暗的深水里望去。现在就吃吧,它会让你的手恢复力量的。其实也不能怪这只手,你和大鱼已经僵持了好多个小时了。当然,你完全能够和它永远僵持下去。快把金枪鱼吃了吧。
他捡起一片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倒也不那么难吃。
好好嚼一嚼,他想,把汁都嚼出来。要是能放上点儿酸橙或者柠檬,或者放点儿盐,味道就更好了。
“手啊,你感觉怎样啊?”他向那只抽筋的手问道,而它僵硬得如一具死尸。“我会为了你再多吃一点。”
他把刚才切好的另一半鱼肉也吃了。他仔细地咀嚼着,然后把鱼皮吐了出来。
“觉得怎么样了呢,手?或许现在还不知道吧?”
他又拿起一整条鱼肉,放进嘴里嚼起来。
“它真是一条强壮而鲜活的鱼啊,”他想。“我很幸运,钓到了它,而不是鲯鳅。鲯鳅的肉太甜了,而这条鱼几乎一点都不泛甜,还保留了十足的韧劲。”
任何东西,只有实用才有意义,他想。真希望我能有点儿盐。我不知道太阳会不会把剩下的鱼肉给晒烂,或者晒干。所以我最好把它们都吃下去。虽然我现在还不觉得饿。那条大鱼现在很平静,很稳定。我要把剩下的全吃掉,那样我就不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