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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和平(342)

作者:列夫·托尔斯泰

最后,不管巴格拉季翁怎么不乐意,终于在斯摩棱斯克会师了。

巴格拉季翁驱车前往巴克莱的官邸。巴克莱佩上肩带出来迎接,并向级别比他高的巴格拉季翁报告。巴格拉季翁极力做得宽宏大量,虽然级别高,仍然做他的部下;但是做了部下,和他更合不来了。按照皇帝的命令,巴格拉季翁亲自向皇上报告。他在给阿拉克切耶夫的信中写道:“我皇的旨意,但是我无论如何同那位大臣(巴克莱)无法相处。看在上帝的分上,请您随便把我派到哪儿,哪怕让我指挥一个团,而在这里我待不下去;整个大本营都是德国人,俄国人简直受不了,而且毫无意义可言。我原以为我忠心耿耿地为皇上和祖国服务,而结果却为巴克莱服务,老实说,我是不情愿的。”一群布拉尼茨基、温岑格罗德之流的人物越发搅坏了各司令之间的关系,结果更不统一了。准备在斯摩棱斯克向法军进行一次进攻。一个将军被派去视察阵地。这个将军憎恨巴克莱,他骑马到一个朋友——军团长那儿坐了一整天,然后回到巴克莱那儿,对他没有看见的未来战场说得一无是处。

正当在未来的战场问题上争吵不休和施展阴谋诡计的时候,正当我们寻找法军而弄错他们的所在地的时候,法军突破涅韦罗夫斯基的师团,抵达斯摩棱斯克城下。

为了挽救我们的交通线,必须在斯摩棱斯克打一场毫无准备的战斗。仗是打了。双方都阵亡数千人。

斯摩棱斯克在违反皇帝和全民的意志情况下放弃了。但是斯摩棱斯克是居民受省长的欺骗自己焚毁的,倾家荡产的居民给别的俄国人做出了榜样,他们老想着自家的损失,心中燃起对敌人的怒火,向莫斯科逃去。拿破仑继续前进,我们后退,结果是拿破仑必然失败。

儿子走后第二天,尼古拉·安德烈耶维奇公爵把玛丽亚公爵小姐叫到自己房里。

“怎么样,你现在满意了吧?”他对她说,“弄得我和儿子吵了一架!满意了吧?你就希望这样!满意了吧?……真叫我伤心,真叫我伤心。我老了,不行了,这也是你希望的。你就得意吧,得意吧……”在这之后,玛丽亚公爵小姐有一个星期没看见父亲。他病了,没有离开自己的书房。

使玛丽亚公爵小姐惊奇的是,她注意到老公爵在生病期间,也不让布里安小姐到他房里去,只叫吉洪一个人伺候他。

过了一星期,公爵出来了,又过着先前的生活,在建筑和园艺上特别下功夫,并且终止了和布里安小姐过去的关系。他对待公爵小姐冷冰冰的态度,仿佛对她说:“你看见了吧,你对我胡乱猜想,在安德烈公爵面前胡说我和这个法国女人的关系,弄得我和他吵架;你这看见了吧,我既不需要你,也不需要法国女人。”

玛丽亚公爵小姐每天一半时间用在尼古卢什卡身上,看着他复习功课,亲自教他俄语和音乐,同德萨尔谈话;另外半天读书,同老保姆和从后门进来的神亲们一起消磨时间。

玛丽亚小姐对战争的看法跟一般妇女对战争的看法一样。她为参加战争的哥哥担心,对强迫人们互相残杀不理解,对人类的残酷感到恐怖;但是她不了解这次战争的意义,她以为跟过去一切战争一样。虽然经常同她谈话、非常关心战况的德萨尔把他的想法极力讲给她听,虽然前来找她的神亲们总是按照她们自己的理解讲述老百姓所谣传的基督的敌人入侵多么可怕,虽然和她又恢复通信的朱莉——现在是德鲁别茨卡娅公爵夫人,从莫斯科给她寄来洋溢着爱国热情的信,她仍然不理解这次战争的意义。

“我用俄文给您写信,我的善良的朋友,”朱莉写道,“因为我憎恨一切法国人,连同他们的语言,我简直听不得人家讲那种语言……在莫斯科由于我们满怀热情崇拜皇帝,我们很振奋。

“我那可怜的丈夫现在住在犹太人的客栈里,受苦,挨饿;但是我所得到的消息,使我更加鼓舞。

“您一定听说拉耶夫斯基的英雄事迹了,他搂着两个儿子说:‘我和他们同归于尽,但是决不动摇!’的确,虽然敌人比我们强大两倍,可是我们岿然不动。我们尽可能打发时光;战时就像战时嘛。阿琳娜公爵小姐整天和我在一起,一边揪棉线团[1],一边聊得兴致勃勃;只少您不在这儿,我的朋友……”如此等等。

玛丽亚公爵小姐之所以不理解这次战争的全部意义,主要是因为老公爵从来不谈战争,也不承认它,而且在饭桌上嘲笑谈论这次战争的德萨尔。公爵的口气是那么平静而自信,使得玛丽亚公爵小姐毫无异议地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