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些孩子都很好,好极了,”伯爵附和说,他总是用“好极了”这个字眼来解决他弄不清楚的问题,“您看多怪!居然想去当骠骑兵!叫您有什么办法,我亲爱的!”
“您的小女儿真可爱!”女客说,“火暴性子!”
“是啊,火暴性子,”伯爵说,“像我!她有一副多好的嗓子:虽然是我的女儿,我也要照实说,她一定会成为歌唱家,萨洛莫妮[22]第二。我们请了一位意大利人教她。”
“不太早吗?据说,这个年龄练唱对嗓子有害。”
“哪里,不算早!”伯爵说,“咱们母亲那一辈不是十二三岁就结婚了吗?”
“她现在就已经爱上鲍里斯了!”伯爵夫人淡淡地一笑,望着鲍里斯的母亲说,她好像是在回答一向梗在心头的问题似的,继续说:“您知道,如果我把她管得太严,如果不许她……天晓得他们背地里会干出什么事(伯爵夫人是想说他们会接吻),而现在,她的一言一行我都知道。她每天晚上自动跑来,什么都讲给我听。也许我是在娇惯她,但是,实在说来,这样似乎更好些。我对大女儿就管得严。”
“是的,我受的教育完全不同。”长女——美丽的薇拉伯爵小姐微笑着说。
像常有的情形那样,微笑并没有使薇拉的面孔变得好看;相反,她的脸变得不自然,因而也就令人觉得不舒服。大姐薇拉长得很俊,人也不笨,学习优良,受过极好的教育,她的嗓音悦耳,说话也合乎情理,恰如其分。但是说来奇怪,所有的人,连那位女客和伯爵夫人在内,都转脸看她,好像是奇怪她为什么说这话,并且感到不安似的。
“人们对长男长女从来都是费尽心思的,总想把他们造就成不平凡的人物。”女客说。
“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亲爱的!伯爵夫人在薇拉身上费尽了心思,”伯爵说,“那有什么关系!她总算出落得很好。”他补充说,向薇拉赞赏地挤了挤眼。
客人们起身告辞了,答应来吃晚饭。
“成何体统!坐个没完没了!”送走客人后,伯爵夫人说。
十
娜塔莎从客厅跑出来,跑到花房,停下来倾听客厅里的谈话声,等候鲍里斯出来。她已经等急了,因为他没有立刻出来,她急得直跺脚,马上就要哭了,这时忽然听见一个年轻人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文质彬彬。娜塔莎连忙跑到花桶中间躲藏起来。
鲍里斯在花房中间停住脚步,四外张望了一下,拂了拂制服袖子上的尘土,走到镜前,端详他那漂亮的面孔。娜塔莎屏着气,从躲藏的地方张望,看他要做什么。他在镜前站了一会儿,微笑了一下,就朝门口走去。娜塔莎想叫他,但随后又改变了主意。
“让他找吧。”她心里想。鲍里斯刚走出去,索尼娅就从另一道门进来了,她满脸通红,两眼含泪,愤愤地嘟哝什么。娜塔莎本想朝她跑过去,但是忍住了这最初一闪的念头,仍然留在躲藏的地方,好像戴了一顶隐身帽,观察世界上发生什么事。她感到一种特别新鲜的乐趣。索尼娅嘟哝着,不住地回头看客厅门。尼古拉从客厅里出来了。
“索尼娅!你怎么了?怎么能这样啊?”尼古拉说,一面向她跑来。
“没什么,没什么,别管我!”索尼娅大声哭起来。
“不,我知道为什么。”
“您知道,那好极了,您找她去吧。”
“索—尼娅!听我说一句话!只凭一点想象这样折磨我,折磨你自己行吗?”尼古拉握住她的手,说。
索尼娅没有从他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停住不哭了。
娜塔莎屏息不动,用发光的眼睛从躲藏的地方观望。“现在会发生什么事?”她想。
“索尼娅!整个世界我都不要!你就是我的一切,”尼古拉说,“我要向你证明这一点。”
“我不爱听你说这种话。”
“好,我以后不说了,原谅我,索尼娅!”他把她拉到怀里,吻了吻她。
“嗬,多好啊!”娜塔莎想道,当索尼娅和尼古拉从花房走出去,她也跟着出去了,把鲍里斯叫到跟前。
“鲍里斯,到这里来,”她带着意味深长的、狡黠的神情说,“我要告诉您一件事。来,来。”她说,把他领到花房里她原来躲藏过的花桶中间。鲍里斯微笑着跟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