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应当使德行压倒罪恶,使正直的人在今世就可以由于他的德行而得到永久的奖励。可是现今的政治制度大大地妨碍我们实现这些伟大的意图。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办呢?那么实行革命,推翻一切,以暴力扫除暴力行不行呢?……不行,我们完全没有这样的意思。任何强制的改革都应当受到斥责,因为人类还像现在这样,罪恶丝毫也不能根治,还因为智慧不需要暴力。
“共济会的整个计划应当是:扶植那些因信仰一致而结合起来的、坚定的、有德行的人们,所谓信仰就是在任何地方都全力以赴消灭罪恶和愚蠢,爱护才能和美德,从尘芥中提拔品德高尚的人,让他们加入我们的会。到那时只有我们的会才有这样的权威——无形中捆住维护混乱的人的手脚,使他们不知不觉受到控制。简而言之,必须建立一个具有普遍权威的统治形式,把它推广到全世界,同时并不破坏世俗的制度,一切别的统治形式照常进行,只是不得妨碍本会的伟大目标实现——使德行战胜罪恶。这个目标正是基督教要求的。它教人学聪明,学好,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遵奉最好的和最聪明的人的榜样和教诲。
“当一切陷入黑暗的时候,单是宣讲道理,当然也就够了:新发现的真理赋予它本身以特殊的力量,但是我们现在需要多得多的更强有力的方法。受感情支配的人,现在应当在德行中发现肉欲的魅力。根除情欲是不可能的;不过应当把情欲引向高尚的目的,要使每个人在德行的限度内满足自己情欲,本会应当提供达到这个目的的方法。
“每个国家很快就会有一批品格高尚的人,他们每个人又扶植别的两个人,这些人紧密地联合起来,到那时候,对人类的福利已经秘密地做了很多好事的共济会,就什么都办得到了。”
这篇演讲在支会里不仅产生了强烈的印象,而且引起了骚动。大多数会员认为这篇演讲有危险的光明教[5]倾向,大家对演讲的冷淡,使皮埃尔感到吃惊。教头也反对皮埃尔。皮埃尔开始发挥他的思想,劲头越来越大。很久以来没有这么热烈的集会了。分成了两派:一派非难皮埃尔,说他是光明教;另一派支持他。在这次会议上,皮埃尔第一次感到吃惊的是人类的头脑无穷无尽的多样性,以致任何真理在两个人的理解中都不一样。甚至和他站在一边的人,对他的理解也各有不同,带有一定的限度和改变,这是他所不能同意的,因为皮埃尔主要的要求,正是要把他自己所理解的思想准确地传授给别人。
会议结束时,教头带着恶意和讽刺的口吻指责皮埃尔太急躁,并且说他在争论中主导他的东西不是对德行的爱好,而是对争斗的热衷。皮埃尔没有辩驳,只是简短地问是否采纳他的建议,得到的答复是否定的,于是皮埃尔不等举行例行的仪式,就走出支会,坐车回家了。
八
皮埃尔又陷入他最害怕的苦闷中。他在支会发表演说后,一连三天在家里躺在沙发上,不接待任何人,也不到任何地方去。
在这期间他接到妻子一封信,她恳求见见他,她说她想念他,愿意把她的一生都献给他。
在信的结尾,她通知他,她几天之内就从国外回彼得堡。
紧跟着这封信,一个最不受他尊敬的会友闯进来见离群索居的皮埃尔,当谈到皮埃尔的夫妇关系时,这个人发表了一通意见作为会友的规劝,他说,皮埃尔苛待妻子是不对的,他不宽恕悔过的妻子是违反共济会的首要戒律。
正在这时,他的岳母,瓦西里公爵夫人,派人来请他,求他哪怕去见她几分钟也好,因为有极端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商量。皮埃尔看出有人对他施展阴谋手段,想让他和妻子团圆,这在他目前所处的境况来说,也未尝不可。他什么都无所谓:皮埃尔认为生活中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由于目前他受到心情郁闷的影响,以致使他既不重视自己的自由,也不重视非惩罚他的妻子不可的那股劲头了。
“谁都不对,谁都没有错,因此,她也没有错。”他想道。如果说皮埃尔没有立即同意和妻子复婚,那不过是由于他目前心情抑郁,使他无力做出任何决定。如果他的妻子来了,他也不会把她赶走。比起萦绕皮埃尔心头的事情,和妻子同居也好,不同居也好,难道不都是一样吗?
皮埃尔没有答复妻子,也没有答复岳母,在一天深夜里整装出发,到莫斯科找约瑟夫·阿列克谢耶维奇去了。以下是皮埃尔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