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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和平(195)

作者:列夫·托尔斯泰

“好啦,好啦,以后再讲吧。”玛丽亚公爵小姐红着脸,说。

“请让我问问她。”皮埃尔说。“你亲眼看见了吗?”他问。

“当然喽,您老,我有幸亲眼见到过。她那脸上的灵光就像天光那么亮,圣母面颊上的圣油直往下滴,嗒嗒地滴……”

“这是骗人的。”皮埃尔注意听着巡礼女教徒,天真地说。

“哎哟,您老,你这是什么话啊!”佩拉格尤什卡带着惊恐的神情说,同时眼睛望着玛丽亚公爵小姐,求她援助。

“这是骗老百姓的。”他又重复说。

“耶稣基督保佑,”巡礼女教徒一边说,一边画十字,“哎哟,可别这么说,您老。曾经有个将军不信,他说:‘是僧侣们骗人的。’他这话刚一落音,眼睛就瞎了。他梦见洞穴圣母[22]对他说:‘你相信我吧,我可以给你治好。’于是他就哀求:快把我送到圣母那儿。我这是对你说实话,我是亲眼看见的。人们把这个瞎眼的人抬到圣母跟前。他一到那儿,就匍匐在地,说:‘治好我吧,我把皇上赏赐我的,全给你。’我亲眼看见的,您老,他就给她戴上了金星勋章。果不其然,重见光明了!这样说是有罪的,会受到上帝的惩罚的。”她用教训的口吻对皮埃尔说。

“圣像怎么挂勋章啊?”皮埃尔问。

“圣母升为将军了吧?”安德烈公爵笑着说。

佩拉格尤什卡面色刷的一下发白了,把手一拍。

“您老,您老呀,罪过呀,你是有儿子的人!”她说,苍白的面色突然变得红彤彤的。

“您老,你说这种话,上帝饶恕你吧。”她画了十字,“主啊,饶恕他吧。小姐,这是怎么说呢?……”她对玛丽亚公爵小姐说。她站起来收拾行囊,几乎要哭了。她显然觉得,在这个竟然说出这种话的人家接受布施是可怕的,可耻的,而现在不得不放弃这家的布施,又觉得可惜。

“您何苦呢?”玛丽亚公爵小姐说,“您来我这儿想干什么?……”

“不是的,我是开玩笑的,佩拉格尤什卡,”皮埃尔说,“公爵小姐,我真的不想惹她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介意,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他说,羞怯地微笑着,想掩饰一下自己的过失。

佩拉格尤什卡站住不动了,仍然露出不信任的样子,可是皮埃尔脸上悔过的表情是那么真诚,安德烈公爵时而看看佩拉格尤什卡,时而看看皮埃尔,眼神是那么温和,于是她也就渐渐平静下来。

十四

这个巡礼女教徒情绪安定下来,又开始谈话了,她讲了很久关于阿姆菲洛希神甫的故事,她说这个神甫过着圣徒的生活,连他的手都散发着神香的气味,又讲她认识几个圣徒,在她最后一次游历基辅的时候,他们交给她一把墓穴的钥匙,她带着面包干同教友们在这座墓穴里过了两昼夜。“我向一具圣骨祈祷了,念了一会儿祷词,又向另一具圣骨祈祷。我睡了一会儿,又去吻那些圣物;啊,那儿多么肃穆,多么幸福,简直使人不愿意回到光天化日之下。”

皮埃尔聚精会神、认真听她讲。安德烈公爵出去了,随后,玛丽亚公爵小姐留下神亲们在那儿喝茶,她把皮埃尔领到客厅里。

“您真是个好人。”她对他说。

“咳,我真不是有意侮辱她,我完全理解,并且非常珍重她那种感情。”

公爵小姐默默地看着他,温柔地微微一笑。

“我早就认识您了,像疼爱自己的兄弟一样疼爱您。”她说。“您觉得安德烈怎么样?”她急忙问,不让他有时间回答她这些亲热的话,“他叫我很担心。他的健康冬天好些,可是去年春天他的伤口复发了,医生说他应当去治疗。在精神方面我也很为他担心。他那性格不像我们女人家,遇到什么不幸,可以痛哭一场。他把痛苦闷在心里。今天他很高兴,有说有笑,这是您的到来给他的影响:他很少是这个样子。如果您能劝他出国就好了!他需要活动活动,这种平静的生活会把他毁掉的。别人都没有注意到,我可是看出来了。”

九点多钟,仆人们听见老公爵的马车驶近的铃铛声,都向门外跑去。安德烈公爵和皮埃尔也出来了,站在门廊上。

“这是谁呀?”老公爵走出马车,看见了皮埃尔,问道。

“啊!非常高兴!来吻我吧。”当他知道陌生的年轻人是谁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