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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51)

作者:列夫·托尔斯泰

渥伦斯基从莫斯科另一个天地带回来的印象,使他乍一见家里的情景简直惊呆了。但是他马上又觉得,仿佛他把脚伸进了一双旧鞋子,又回到了过去那个快快活活的世界里。

咖啡非但没有煮好,反而溅了大家一身,这一溅正好又引起他们一阵笑闹,还淋脏了贵重的地毯和男爵夫人的衣裳。

“好了,现在再见吧,不然您永远也洗不成脸,一个正派人的主要罪过就是不爱清洁,这会让我良心不安的。您说要我拿刀子对准他的喉咙吗?”

“就这么办,让您的小手离他的嘴唇近些。他吻了您的小手,一切就会圆满解决。”渥伦斯基回答说。

“那么回头在法兰西剧院见!”她说完,就衣裙窸窣地走了。

卡梅罗夫斯基也站起身,渥伦斯基没等他走就向他伸出手去,然后径自到盥洗室去了。他洗脸的时候,彼得里茨基向他大致讲述了自己的处境,讲他走后他如何每况愈下。现在他身无分文。父亲说不再给他钱,也不替他还债了。裁缝想控告他,让他坐牢,还有某个人也这样威胁他。团长宣称,如果再不停止这种丑闻,他就得离开军队。男爵夫人已经让他厌烦,她就像个辣萝卜,还老是要给他钱花。现在另外有个尤物,真是美人儿,他要带来给渥伦斯基瞧瞧,真正的东方风味,“女奴列别卡[28]的类型,你明白吧。”昨天他跟别尔科舍夫也吵翻了,对方想派决斗证人来,这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总之,一切上上大吉,其乐无穷。彼得里茨基不想让同事详细了解他的境况,就开始告诉他各种趣闻。渥伦斯基在这套住了三年的宅子里,在如此熟悉的气氛中听彼得里茨基讲他那些耳熟能详的故事,他愉快地感到,他又回到了自己过惯了的无忧无虑的彼得堡生活之中。

“这不可能!”他冲洗过他那红润健康的脖子,松开盥洗池的踏板,喊道。“这绝不可能!”他听说洛拉搞上了米列耶夫,蹬掉了费尔京戈夫,惊奇得叫起来。“他还是那样又蠢又自负吗?那么,布祖卢科夫怎么样?”

“哎呀,布祖卢科夫闹了个笑话,简直妙不可言!”彼得里茨基大声说,“他是个舞会迷,决不放过每一次宫廷舞会。有一天,他戴着新式盔形军帽去参加一个盛大舞会。你见过新式军帽吗?很漂亮,比较轻。只是他站在那里……不,你听我说。”

“我在听。”渥伦斯基用毛巾使劲擦着身子说。

“亲王夫人陪着什么国家的大使恰好经过他身边,活该他倒霉,他们谈论起新式军盔来。亲王夫人想让大使见识一下新式军盔……看见我们这位老兄站在一旁。(彼得里茨基学他手拿军盔站在那里的样子。)亲王夫人请他把军盔拿给她,他不给。这是怎么回事?旁边的人对他使眼色,点头,皱眉,示意他递过去。可他还是不给。光站在那儿发愣。你想想看……后来那个……他叫什么来着……想从他手里把军盔拿过去……他硬是不给!……那人一把夺了过去,呈给亲王夫人。‘这就是新式军盔,’亲王夫人说。她把军盔翻过来,你真想不到,从军盔里哗啦啦掉下了一大堆!一个梨子,还有糖果,足足有两磅糖果!……这是他偷偷收集起来的,这个老兄啊!”

渥伦斯基笑得前仰后合。后来他们已经谈起别的事情,他一想到军盔,还忍不住好一阵开怀大笑,露出他那整齐坚实的一排牙齿。

渥伦斯基听过了各种新闻,由仆人帮着穿上制服,就去报到了。报过到,他打算去看哥哥和别特西,再拜访一些人,希望进入他可能遇见卡列尼娜的社交圈子。按他在彼得堡的常规,他出门后要到深夜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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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德国西部城市。

[2]原文为意大利文。

[3]原文为法文。本书法文使用较多,以后不再注明,仅以字体区别,其他外文仍加注文种。

[4]达里娅是多莉的本名,多莉是小名。

[5]留里克王朝(869—1598)的奠基者,俄国王族及某些贵族被认为是其后裔。

[6]边沁(1748—1832),英国哲学家,功利主义哲学创始人。

[7]米勒(1806—1873),英国唯心主义哲学家、经济学家。

[8]塔尼娅的昵称。

[9]顶部有双头鹰的三棱镜,为帝俄时官厅中陈设物。

[10]普特,俄国重量单位,1普特合16.38公斤。

[11]1俄亩等于1.09公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