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难道就没有任何猎物了吗？”
“有，但是我们会耽误时间，天也很热。有两个很好的小地方，却也未必会有什么猎物。”
列文自己也很想弯到这两个地方，但是这两个地方离家很近，他随时都可以去，再说地方又很小，三个人挤在一起就无从开枪了。正因为如此，他才违心地说那里未必有什么东西。车到一个小沼地附近，列文想驾车从它旁边飞驰而过，但是斯捷潘·阿尔卡季奇那双经验丰富的猎人眼睛立即看清了这个从路上可以看见的小沼地。
“不弯过去吗？”他指着沼地问。
“列文，弯过去吧！多么美妙的地方啊！”瓦先卡·维斯洛夫斯基请求说，列文不得不答应了。
他们还没停下车，两条猎狗就争先恐后地向沼地飞奔。
“克拉克！拉斯卡！……”
两条猎狗跑回来了。
“三个人一起去太挤。我就在这儿待一会儿吧。”列文说，心里希望他们除了凤头麦鸡外再也看不到别的猎物。凤头麦鸡被猎狗惊起来，在沼地上空飞翔，一面哀鸣不已。
“不！走吧，列文，一起去吧！”维斯洛夫斯基喊道。
“真的很挤。拉斯卡，回来！拉斯卡！你们不需要两条狗吧？”
列文留在敞篷马车旁边，羡慕地望着那两位猎人。猎人们走遍了整个沼地。除了黑水鸡和被瓦先卡打下一只的那种凤头麦鸡外，沼地里再也没有别的猎物。
“现在明白了吧，我不是舍不得这块沼地，”列文说，“不过是浪费时间。”
“不对，毕竟很开心。您看见吗？”瓦先卡·维斯洛夫斯基说，一手拿着猎枪，一手拿着凤头麦鸡，动作笨拙地爬上敞篷马车。“这只凤头麦鸡我打得多漂亮！不是吗？嗯，我们是不是很快就会抵达真正的沼地？”
马儿突然猛地向前一冲，列文的头不知撞到谁的枪管上，枪响了。枪声其实是先响的，但列文觉得是他撞响的。原来事情是这样，瓦先卡·维斯洛夫斯基在开枪时只扣了一只扳机，另一只扳机仍张着。子弹飞进了地里，谁也没有伤着。斯捷潘·阿尔卡季奇摇摇头，责备地朝维斯洛夫斯基笑笑。列文没有勇气责备他。第一，任何责备都会使人觉得是由刚刚那个危险事件和列文额头上隆起的疙瘩所引起的；第二，维斯洛夫斯基起先那么天真地为此事感到难过，后来看到大家全都惊慌失措，又温和地、惹人喜爱地笑起来，弄得列文也不得不笑。
他们驰到第二个沼地旁边，列文劝他们不要下车，因为这片沼地相当大，兜一圈要花很多时间。但是，维斯洛夫斯基又求得了他的同意。由于沼地狭长，所以好客的主人列文又留在马车旁边。
一到达沼地，克拉克就奔向土墩。瓦先卡·维斯洛夫斯基率先跟着狗跑去。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还没赶到，一只中沙锥就飞出来了。但是，维斯洛夫斯基没有打中，中沙锥飞到一片未割过的草地上。维斯洛夫斯基去对付这只中沙锥。克拉克又找到了它，停了下来，维斯洛夫斯基就把它打死了，他回到马车旁边。
“现在您去吧，我来看着马。”他说。
猎人的忌妒心使列文激动起来了。他把缰绳交给维斯洛夫斯基，然后就向沼地走去。
拉斯卡已经哀叫了很久，抱怨主人对它不公道。现在它直接向列文寄以希望且又很熟悉的、克拉克却没有去过的多土墩地带冲去。
“你为什么不喝住它？”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大声问。
“它不会惊走猎物的。”列文回答，他为自己的狗而感到高兴，急匆匆地去追它了。
在搜寻猎物过程中，拉斯卡越是接近那片熟悉的土墩，神态也就变得越严肃。一只沼地小鸟只是短暂地略略使它分心。它在那些土墩前兜了一个圈子，开始兜第二圈时，突然浑身一哆嗦，然后一动也不动地站住了。
“来吧，来吧，斯季瓦！”列文喊道，他觉得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觉得自己那高度紧张的听觉器官中有道活门被打开了，所有的声音突然全都失去了距离感，杂乱而又响亮地向他袭来。他把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脚步声当做远处的马蹄声，把自己踩塌的带草根的土墩的塌落声，当做中沙锥在飞翔。他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一种啪嗒啪嗒的击水声，却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声音。
他一面选择落脚之处，一面向狗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