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对您说过了。”
“这事什么时候发生的？”
“我最后一次上你们家去的时候。”
“您知道吧，我要对您说什么，”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说，“我非常非常可怜她。您痛苦，只是因为自尊心受到伤害……”
“也许吧，”列文说，“但是……”
她打断他的话：
“但是她是个可怜的人，我非常非常同情她。现在我全明白了。”
“那么，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请您原谅我，”他站起来说，“我走了！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再见。”
“不，等一下，”她抓住他的袖子说，“等等，坐下来。”
“我请求您，请求您不要谈这个了。”他坐下来说，同时感觉到自己原以为被埋葬的希望正在心里升腾起来。
“如果我过去不喜欢您，”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说，泪水涌上了眼眶，“如果我过去不像现在这样了解您……”
原以为失去的感情现在逐渐复活，高涨起来，控制了列文的心。
“是的，现在我一切都明白了，”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继续说，“这一点您是不会明白的。你们男人自由自在，可以任意挑选，心里总是很明白，自己爱的是谁。但是一个待嫁的姑娘总有一种少女的害羞心理，她们只能从远处望着你们男人，完全信赖人家嘴上说的，姑娘们往往会感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的，如果心里没准儿的话……”
“不，不是心里没准儿，您可得想一下：你们男人看上了哪个姑娘，就会上她家去，去接近她，观察她，等上一段时间，看她是不是您的意中人，等您确信您爱她时，便向她求婚……”
“得了吧，不都是这样。”
“反正你们的爱情成熟了，或者在两个意中人中选定了一个，你们就会去求婚。可人家不会去问一个姑娘。即使想让她自己选择，她也不会选择，只会回答：行或不行。”
“是啊，在我和渥伦斯基中间作了选择。”列文想，他心中原已复活的希望又毁灭了，这使他感到痛苦和心情沉重。
“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他说，“选择衣服或者别的商品可以这样，可是选择爱情却不能这样。选定了就好了……不能翻来覆去。”
“唉，自尊心，又是自尊心！”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说，仿佛很轻视这种感情，因为比起只有女人才理解的其他感情来，它就不值一提了。“当你向吉提求婚时，她正好处在无法回答您的情况中。她动摇不定。是选择您还是渥伦斯基。她每天见到他，却很久没有见到您。要是她年纪再大一些，例如我处在她的地位，就不会动摇不定了。我一直不喜欢他，而结果就是这样。”
列文想起了吉提的答复，当时她说，“不，这是不可能的……”
“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他冷冰冰地说，“我珍视您对我的信赖；我认为，您想错了。不过，无论我对还是不对，正是您那么轻视的自尊心使我不可能去想卡捷琳娜·亚历山德罗夫娜。您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只想再说一点，您知道我说的是我妹妹，我爱她就像爱我自己的孩子。我不说她爱过您，但是我还要说一句，她当初拒绝并不证明任何问题。”
“我不知道！”列文跳起来说道，“但愿您知道，您是怎么刺痛我的！事情好比您的一个孩子死了，人家却对您说：要是他怎样怎样，他就可以活着，您看到他会多么高兴。可他已经死了，死了，死了……”
“您多么可笑，”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不顾列文的激动，苦笑着说，“是的，我现在越来越明白了，”她继续若有所思地说，“那么，吉提来了，您不会来看我们吗？”
“是的，我不会来。当然，我不会回避卡捷琳娜·亚历山德罗夫娜，但是我要尽可能避免由于我的在场而使她感到不愉快。”
“您非常非常可笑，”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亲切地端详着他的脸，重复说，“那，好吧，就当我们根本没谈过这件事。你来干什么，塔尼娅？”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用法语问进来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