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迟到的客人,可他为什么骑着马穿过草坪呢?这可是英蒂引以为荣的东西呢。她认不出这人是谁,但他飞身下马,一把抓住卫约翰的胳膊时,她可以看出,他身上到处洋溢着激动之情。人群向他围拢过去,高脚杯和棕榈叶扇子被扔在椅子上和地上。尽管离得很远,她还能听到喧闹声、问话声、叫喊声,感觉到男人们身上有一种狂热的紧张感。接着,在混乱的嘈杂声中响起了斯图尔特·塔尔顿兴高采烈的叫喊声:“噢——哎——喂!”就好像他在猎场上一样。她第一次听到了南方反叛者的呼喊声,可她却不知道。
她正观望着,看到塔尔顿家的四个男孩,接着是方丹家的男孩离开了人群,开始奔向马厩。一边跑,一边还叫喊着:“吉姆斯!你,吉姆斯!快给马上好鞍!”
“有人的家起火了。”思嘉想。可不管有没有起火,她的事便是在被别人发现以前回到卧室去。
她的心现在已经平静些了。她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来到静悄悄的过道里。一股宜人的困倦笼罩着屋子,好像它也跟姑娘们一样在轻松适然地睡大觉一样,到了晚上才会音乐弥漫,烛光点点,把美丽全然展示在人们面前。她小心翼翼地把梳妆室的门推开,悄悄溜了进去。她手背在身后,还抓着门把,却听到卫哈尼的声音从对面通往卧室的门缝里传了出来。声音很低,几乎就是耳语声。
“今天,思嘉的行为已经放荡到一个姑娘所能表现的极限了。”
思嘉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她无意识地把手捂住心窝,就好像她要抓住它,使它平静下来似的。“偷听者经常听到非常有趣、非常有启发性的话”,记忆中的话冒了出来。她要不要再溜出去呢?还是让她们知道她在这里,好让哈尼尴尬万分呢?因为这也是她罪有应得。但接下来的声音却使她停了下来。听到媚兰的声音,就是一队骡子也没法把她拉走了。
“哦,哈尼,别这样!别这么不友好。她只是生气勃勃、性情活泼罢了。我当时倒觉得她极有魅力呢。”
“噢,”思嘉心里想着,指甲都抠进紧身上衣里去了,“那个说话拐弯抹角的小傻瓜还为我说话呢!”
这比哈尼那明目张胆的恶毒还难以忍受。除了她的母亲以外,思嘉从未信任过别的女人,也不相信她们除了私心之外还能有别的动机。媚兰知道她已经安全稳妥地拥有希礼了,所以能够表现出这样的基督精神。思嘉觉得,这正是媚兰夸耀自己胜利的方式,同时又能赢得心眼好的美誉。思嘉和男人谈论别的女孩时也经常使用同样的伎俩,要让愚蠢的男人相信她心地善良,毫无私心,这方法从来就没有失败过。
“哎,小姐,”哈尼刻薄地说,声音也提高了,“你一定是眼瞎了。”
“别说了,哈尼,”萨莉·芒罗嘘声说道,“全屋子的人都会听到你说话的!”
哈尼放低了声音,却还继续说下去。
“我说,你看到她是怎样和能到手的每一个男人调情的吗——连肯尼迪先生也不放过,而他是她亲妹妹的男朋友。我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人!毫无疑问,她还在追查理。”哈尼不自然地咯咯笑出声来,“你知道,查理和我——”
“你是认真的?”几个声音在激动地低声问道。
“哦,别告诉任何人,姑娘们——还没呢!”
咯咯咯的笑声更多了,有人在挤哈尼,弄得床上的弹簧叽叽作响。媚兰在嘟嘟哝哝地说,哈尼若能成为她的嫂嫂,她不知会有多高兴。
“哎,思嘉要是成了我的嫂嫂,我就会不高兴了。要说我曾经见识过放荡的女孩的话,她就是一个。”传来了赫蒂·塔尔顿痛心的声音,“但她实际上就等于和斯图尔特订婚了。布伦特说她根本不在乎他,可是,当然,布伦特也迷恋她呢。”
“如果你们问我的话,”哈尼神秘兮兮地强调说,“她真正在乎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希礼!”
低语声顿时混杂在一起,有询问的,有打断别人说话的,思嘉因恐惧和羞辱而感到全身发冷。哈尼是个笨蛋,对于男人,她只是个傻瓜、蠢蛋,但她对其他女人有一种女性的本能,这点思嘉低估她了。在藏书室里跟希礼和白瑞德在一起时所蒙受的屈辱和受伤的自尊都是令人烦恼的事。男人在严守秘密方面是值得信赖的,即使像白瑞德这样的人也一样,但有卫哈尼像猎犬一样在猎场上狂吠不已,六点以前,全县的人就都会知道这件事了。就在昨天晚上,嘉乐还说过,他不想让全县的人嘲笑他的女儿呢。现在他们会怎样嘲笑她呀!冷汗从她的腋窝顺着肋骨往下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