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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63)

作者: 玛格丽特·米切尔

“我现在就去找你的父亲。”他说,满脸都是笑,“我没法再等了。你能让我对你说声抱歉吗——亲爱的?”这爱称说出来很不容易,但一旦说出口,他便高兴地又重复了一遍。

“可以,”她说,“我就在这等着。这里很凉快,舒服极了。”

他穿过草坪,在房子周围不见了。她则独自一人坐在沙沙作响的橡树下。男人们骑着马从马厩里鱼贯而出,黑人奴仆紧紧跟在他们的主人身后。芒罗家的男孩飞奔而过,手里挥着帽子,方丹家和卡尔弗特家的则叫喊着向路上飞奔而去。塔尔顿家的四个男孩在草坪对过纵马经过她面前,布伦特大声喊道:“妈妈要把马给我们了!噢——哎——喂!”草皮被马蹄卷起,他们离开了,又把她独自一人留在那。

白色的屋子前,高高的柱子耸立在她面前,似乎要带着尊贵、冷淡的态度离她而去。现在这里再也不会是她的房子了。希礼永远不会把当新娘的她抱过门槛了。噢,希礼,希礼!我都做了些什么呢?在心灵深处,她的心受到受伤的自尊和冷漠的实用心理的层层重压,那里有某种东西在撕咬着她痛苦的心。一种成人的情感正在生成,这比她的虚荣心和固执的自私心理还更强烈。她爱希礼,她知道她爱他。此时此刻,看到查理消失在弯弯曲曲的砾石铺筑的人行小路上,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乎过。

第七章

不到两个星期,思嘉便成了一位妻子,又过了不到两个月,她已成了寡妇。她曾经如此匆匆忙忙,这般不费心思便承担起这些契约上所规定的义务,如今很快就又解脱了。但她再也无法体验未婚时那种无忧无虑的自由了。寡妇身份倒是紧接着婚姻接踵而至,但使她感到沮丧的是,当妈妈的日子也跟随而来了。

在以后的岁月里,当思嘉回想起一八六一年四月最后那些日子时,对那些细节,她的记忆从来就不是太清楚。时间和所发生的事重叠交叉,像一场并非现实、没有理性的梦魇一样,混杂在一起。到她去世的那一天,对那些日子的记忆一定会有空白点的。对她接受查理和举行婚礼之间的那段时间的记忆,更是特别模糊。两个星期!订婚时间这么短,这在和平时期是绝对不可能的。那时本来应该有一年半载的礼节性的间隔期。但是南方已经燃起了战火,各种事件就像被一股劲风刮过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相继发生,过去日子里那种不紧不慢的步调一去不复返了。埃伦双手绞在一起,建议往后推一推,好让思嘉或许能够更加慎重地把这件事再考虑考虑。但思嘉对她的恳求充耳不闻,满脸不高兴。她要结婚!而且必须快点,两个星期内就得结婚。

希礼的婚礼已从秋天提前到五月一日,这样,只要骑兵连一旦被召参战,他便可以随军开拔。知道这一点后,思嘉把她的婚礼定在他的婚礼前一天。埃伦表示反对,但查理以新近才发现的口才恳求她同意,因为他急于要到南卡罗来纳去参加韦德·汉普顿的团队。嘉乐也站在两个年轻人这一边。他因战争热已是激动万分,对思嘉找了这么一个如意佳婿感到很高兴。战争在进行当中,他还站在一对年轻恋人的爱情之路上碍手碍脚的,他成什么人了?埃伦被搞得心烦意乱的,最后也只好和南方其他的妈妈们一样让步了。她们从容不迫的世界被搅得乱七八糟的,而在把他们裹胁向前的强大力量面前,她们的恳求、祈祷和建议根本无济于事。

整个南方都陶醉在一股热情和激动的情绪当中。每个人都知道,只要打一仗就可以结束战争,而每个年轻小伙子都赶在战争结束以前去报名参军——而且在冲到弗吉尼亚去给北方佬痛击一番以前,赶紧跟自己心爱的人结婚。县里有几十对新人借战争之机举行了婚礼,但也没什么时间可用来为分别痛苦一番,因为每个人都太忙了,也太激动了,无暇顾及那些一本正经的思想和眼泪。女人们在做制服,织袜子,卷绷带,男人们则忙着军训和练射击。每天都有一火车一火车的士兵经过琼斯伯勒到北部的亚特兰大和弗吉尼亚去。有些支队穿着猩红、浅蓝或浅绿的制服,是社会—民兵连队中精选出来,看上去非常令人赏心悦目;有些小股部队却穿着家纺的衣服,戴着浣熊皮帽;还有其他没穿制服的,他们只穿绒面呢和上好的亚麻布做的衣服。全都是未经过全面的严格训练的半拉子,武器装备也不全,可都激动得发狂,大喊大叫的,好像是在去野餐的路上一样。看到这些人的样子,县里的男孩全都着慌了,害怕还没等他们到达弗吉尼亚战争就会结束,所以,为骑兵连出发参战的准备便也紧锣密鼓地加速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