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不走?”
“走,我马上走。我回家来是要告诉你,我要到查尔斯顿和新奥尔良去,还有——噢,很长的旅程。我今天就走。”
“噢!”
“而且,我要带邦妮一起去。叫那愚蠢的普里西收拾收拾她那些没用的东西。我也要带她去。”
“你决不能把我的孩子从这家里带走。”
“她也是我的孩子,白太太。你肯定不会在乎我带她到查尔斯顿去看她的奶奶吧?”
“她的奶奶,算了吧!你以为我会让你把那孩子从这带走,而你却每个晚上都喝得烂醉,很可能还会把她带到像贝尔那样的地方去吗——”
他猛地把香烟一掷,香烟在地毯上冒着烟,发出刺鼻的气味,烧焦的羊毛味朝他们扑鼻而来。转瞬间,他已经走过房间,来到她的身边,脸都气得发黑了。
“如果你是个男人,我真会为此扭断你的脖子。既然你不是,那我所能说的只是,闭上你那张臭嘴。你以为我不爱邦妮吗?你以为我会带她到——我的女儿!上帝,你真是个傻瓜!至于你,别端出你那当妈妈的尽责样子来了,哦,一只猫当妈妈也当得比你好!你为孩子们做过什么呢?韦德和埃拉怕你怕得要死,如果不是媚兰,他们连什么是爱和慈爱都不会知道。可是邦妮,我的邦妮!你以为我照顾她不会比你照顾她照顾得更好?你以为我会让你蹂躏她,摧毁她的意志,就像你已经摧毁了韦德和埃拉的一样?见鬼,决不能!给她收拾一下,让她一小时后准备好跟我走。要不,我警告你,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跟将要发生的事比起来,那就只会是小菜一碟了。我一直都在想,用赶马车的鞭子抽你一顿,那对你的好处是很大的。”
不等她说话,他已经转过身,快步走出房间。她听见他走过过道,到孩子们的游戏室去,开了门。传来了一阵高兴、说得很快的孩子气的声音。她听到邦妮的声音盖过了埃拉的。
“爸爸,你到哪去了?”
“去找张兔子皮把我的小邦妮包起来。吻吻你最心爱的人吧,邦妮——还有你,埃拉。”
第五十五章
“亲爱的,我不想要你作任何解释,我什么解释都不要听。”媚兰坚定地说,轻轻地把一只小手放在思嘉的嘴唇上,不让她说出话。思嘉正感到为难,不知怎么说才好。“在我们之间,没必要解释的。你连有这个想法都是对你自己、希礼和我的侮辱。哦,我们三个曾经——曾经像战士一样在这个世界里一起奋战了那么多年。你若以为在我们之间闲言碎语能插得进来,那我就真要为你感到害臊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和我的希礼——哦,什么念头!你难道没有意识到,在这世界上,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你吗?你以为我把你为希礼、博和我做的所有那些美好、无私的事都给忘了吗——所有的一切,从救下我的性命到不让我们饿死!你几乎是赤着双脚走在垄沟里,走在那个北方佬的马后面,两手都起了泡——这样才使孩子和我能有吃的——你以为我脑海里还有这些记忆的时候,却会去相信关于你的这么可怕的流言吗?什么话我都不要听你说,郝思嘉。一个字也不要。”
“可是——”思嘉嗫嚅着,停下不说了。
一个小时前,瑞德和邦妮及普里西离城出发了。思嘉本来就又羞又气,现在又加上了一重孤寂感。她对希礼的负疚感又给她心里增加了负担,还有媚兰的保护,这一切都使她受不了。要是媚兰相信了英蒂和阿奇的话,在招待会上不理她,哪怕是很冷淡地跟她打招呼,那她也就可以把头抬得高高的,用自己武器库里的每一样武器进行还击。她本来是要落入名誉扫地的境地的,可是现在,媚兰站在她和那境地中间,像一片薄薄的、发亮的刀片一样横在那,眼里闪着信任和战斗的光芒。想起这些,她似乎什么诚实之事都无法做了,只能乖乖地承认了事。是的,把一切都不假思索地说出来,从塔拉那个遥远的日子开始,从塔拉那沐浴在阳光下的游廊上开始。
此时的她受到了良心的谴责,这良心虽然长期以来受到压制,但还是能抬起头来谴责她,是活跃的天主教徒的良心。“忏悔你的罪过,在歉疚和悔恨中为你的罪过赎罪。”这话埃伦对她说过不下一百次,而在这一危机当中,埃伦的宗教教育又回来了,紧紧抓着她的心。她会忏悔的——是的,忏悔一切,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那不多的几次拥抱——然后,上帝就会减轻她的痛苦,让她的心得到宁静。至于赎罪,那将会看到如此可怕的一幕,媚兰的脸将从深情的爱和信任向令人不可置信的恐怖和厌恶转化。噢,一辈子都得记得媚兰的这张脸,知道媚兰知道了她气量狭小、吝啬小气、对双方都不忠诚、虚情假意,这个赎罪代价可太大了,她痛苦地寻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