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辛太太站了起来,把针线塞进针线盒,嘴巴紧抿着。
“要是有人对我说过你是如此没有教养的话,梅利——不,我不会道歉的。英蒂是对的。思嘉是个轻浮、放荡的臭婊子。我忘不了战争期间她是怎么卖弄风情的。我也忘不了她有了点小钱后又是如何像个白人穷鬼那样显派的——”
“你不能忘记的是,”媚兰插了进来,双手握着拳头放在两肋上,“因为休不够精明,不能经营她的锯木厂,所以她把他降级了。”
“梅利!”一大堆声音哀鸣着。
埃尔辛太太的头扬了起来,开始朝门口走去。她手拉着门把时,又停了下来,转过身。
“梅利,”她说,声音变软了,“亲爱的,这使我心都碎了。我是你妈妈最好的朋友。你出生的时候,我还帮过米德医生的忙,我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女儿一样爱你。要是这是什么重要的事,那听你这么说话也不会那么费劲。可是,对一个像郝思嘉那样丢你的脸同时也丢我们大家的脸的女人——”
埃尔辛太太前面的几句话已经使媚兰眼里溢出了泪水,可是老太太说完时,她的脸比先前更坚定了。
“我请大家弄明白,”她说,“你们谁要是不去拜访思嘉,那也永远永远不要来拜访我。”
响起了一大片嘟哝声,太太们站起身来,慌作一团。埃尔辛太太把针线盒扔到地上,回到房间里,假刘海都弄歪了。
“我不接受!”她大声叫了起来,“我不接受!你已经神志失常了,梅利,我不怪你。你还是我的朋友,我也还是你的朋友,我不想让这事插在我们之间。”
她哭了起来,不知怎的,梅利已经被她抱在怀里了。她也在哭,可是抽泣中的她还是宣布,她说的每个字都是认真的。其他有几个夫人也放声大哭,梅里韦瑟太太用手帕捂着嘴大声哭着,把埃尔辛和媚兰都搂在怀里。白蝶姑妈一直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突然晕倒在地上。她真正昏厥的时候并不多,这是其中的一次。在眼泪、慌乱、亲吻和忙着拿嗅盐和白兰地的过程中,只有一张脸是平静的,只有一对眼睛是没流眼泪的。卫英蒂悄悄走了出去,谁也没看见她。
几个小时后,梅里韦瑟老爷爷在少女时代酒馆见到了亨利叔叔,把那天早晨发生的事讲给他听,他是从梅里韦瑟太太那里听来的。他津津乐道地讲着,因为他很高兴居然有人有勇气把他那难对付的儿媳给降服了。当然,他从来就没有过这种勇气。
“哦,那群傻瓜最后决定要怎么办呢?”亨利叔叔急躁地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老爷爷说,“可我觉得,梅利在这个回合中占了上风。我敢打赌,她们全都会去拜访的,至少会去一次。人们挺尊重你那个侄女的,亨利。”
“梅利是个傻瓜,夫人们是对的。思嘉是个精明的荡妇。我真不明白查理为什么要娶她,”亨利叔叔闷闷不乐地说,“可是,从某种程度上说,梅利也没错。有人被白船长救过性命的那些家庭应该去拜访,这才算尽到礼数了。你说起这个,我对瑞德倒不怎么反感。他那天晚上搭救我们的性命的时候,表现得就像个男人。像苍耳的刺果一样粘在我后面的是思嘉。她真是精明过头了。哦,我得去拜访的。不管思嘉是不是南方佬,毕竟她通过联姻已经成了我的侄媳妇。我打算下午就去。”
“我跟你一块去,亨利。听说我去,多利一定会非常恼火的。等我再多喝一杯再说。”
“不,我们要让白船长招待我们喝一杯。我要为他说句话,他一直就是个很不错的酒徒。”
瑞德说过,老卫兵是决不会投降的,他真是说对了。他知道,没几个人会来拜访他们,而且,他们的拜访都显得很没有诚意。他也知道为什么有那几个人会来拜访。先是那些家里的男人参加了那次注定要失败的三K党袭击行动的家庭来访了。可是自那以后,显然来得越来越少了。他们也没有邀请白瑞德一家到他们的家里去做客。
瑞德说,要不是害怕伤害媚兰的话,他们根本就不会来的。他从哪得到这个想法的,思嘉也不知道,但她不接受这种想法,觉得它应该遭到蔑视。媚兰对埃尔辛太太和梅里韦瑟太太这样的人会有影响,这可能吗?她们不再来访并没使她过多地忧虑;实际上,她们没来几乎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因为她的套房里挤满了另一种客人。“新来的人”,长期在亚特兰大定居下来的亚特兰大人没有用更不礼貌的词语称呼他们的时候,就是这么叫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