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愁善感,真是够荒唐的!”梅里韦瑟太太大声地哼了一声,“基蒂·邦内尔,你要去拜访一个丈夫死了才一年就再婚的女人吗?一个——”
“而且她其实就是杀害肯尼迪先生的凶手。”英蒂打断她的话。她的声音冷冷的,但是又尖酸又刻薄。每次一想到思嘉,她就连礼貌也顾不上了,因为这总是令她想起斯图尔特·塔尔顿来。“我一直认为,在肯尼迪先生被杀以前,她和那姓白的就不干不净的,比大多数人怀疑的都更暧昧。”
夫人们对她的话都吃了一惊,一个处女居然提起这样的事来。可是,不等她们缓过气来,媚兰已经站在门口了。她们都专心致志地在闲聊,没有听到她轻盈的脚步声。现在,在女主人面前,她们就像是学校在讲话的女生被老师逮住了一样。吃惊之余,媚兰脸上表情的变化更是使她们感到惊恐。她真的是动了肝火,脸涨得通红,温柔的眼睛里冒着火,鼻翼一动一动的。谁也没见过媚兰生过气。在场的夫人中没有一个人认为她会生气。她们全都很喜欢她,可是她们都认为她是年轻的女人中最恬静、最柔顺的人,对长辈恭顺从命,但却没有主见。
“你怎么能这样,英蒂?”她颤抖着声音低声质问道,“你的嫉妒心会把你带到哪儿呢?真不害臊!”
英蒂的脸刷地白了,但她的头还是昂得高高的。
“我不收回我的话。”她简洁地说。可她的心里却怒火中烧。
“嫉妒,我会吗?”她心想。想起斯图尔特、哈尼和查理,她不是很有理由嫉妒思嘉吗?她不是很有理由恨她吗?特别是现在,她怀疑思嘉有点把希礼也缠到她的网里去了。她心想:“有关希礼和你那宝贝思嘉的事,我能告诉你的还多着呢。”英蒂非常矛盾,她既想用沉默来包庇希礼,又想把她的怀疑告诉媚兰和全世界的人,好把希礼解救出来。那样就能迫使思嘉对希礼松手。可是时候还没到,她没有具体的证据,只是怀疑而已。
“我不收回我的话。”她又说了一遍。
“那么,你就不能再住在我家里了,为此我感到很幸运。”媚兰说,话说得非常冷漠。
英蒂跳了起来,灰黄的脸蛋涨得通红。
“媚兰,你——我的嫂嫂——你不会为了那个放荡女人跟我吵架吧——”
“思嘉也是我的嫂嫂。”媚兰说,好像不认识英蒂似的两眼平视着她,“她比任何亲姐妹对我还更好。如果你对她给我的好处如此健忘的话,我可不会。围城的整个过程中,她都跟我待在一起,而她本来是可以回家的。那时连白蝶姑妈都跑到梅肯去了。北方佬就要进亚特兰大的时候,她给我的孩子接生。她还带上我和博,经过可怕的旅途到了塔拉,而她本可以任由我躺在这里的一家医院里,让北方佬把我抓住的。她照顾我,供养我,即使她累了饿了也在所不惜。因为我又病又弱,我睡上了塔拉最好的床垫。我能走的时候,唯一一双鞋就穿在我的脚上。你可以忘记她为我做的那些事情,英蒂,可我忘不了。希礼回家来的时候,又生病又气馁,没有家,口袋里也没有一分钱,她像个妹妹一样收留了他。我们觉得非得上北方去不可的时候,要离开佐治亚,这令我们的心都要碎了。思嘉又插手帮我们的忙,让希礼经营她的锯木厂。白船长还好心救了希礼的命。当然希礼没对他提出这个要求!我心存感激,感激思嘉和白船长。可是你呢,英蒂!你怎么能忘记思嘉对我和希礼的好处?你怎么能把你哥哥的命看得这么不值钱,诋毁他的救命恩人?就算你给白船长和思嘉下跪都不算过分。”
“好了,梅利,”梅里韦瑟太太赶紧开口说话,因为她已经恢复镇静了,“你不能那样跟英蒂说话。”
“我也听到了你说思嘉的话。”媚兰大声说道,猛然转身面对着这个健壮的老太太,神情就像个在决斗的人,刚刚把剑从一个被打倒的对手那里抽回来,又急切地向下一个对手刺去,“还有你,埃尔辛太太。你那小肚鸡肠里对她是怎么看的,我并不在乎,因为那是你自己的事。可是,你在我的家里,在我能听见的地方说她,那就是我的事了。可是,你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可怕的话来,更不用说说出来了?你们丈夫的命就那么不值钱,你们宁愿他们死也不愿他们活着?你们对救了他们的命,并且是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救了他们的命的人就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如果真相大白,北方佬很容易把他也看成是三K党的一员!他们可能就已经把他绞死了。可是为了你们的丈夫,他甘愿自己去冒险。为了你的公公,梅里韦瑟太太,还有你的女婿和两个侄儿。还有你的弟弟,邦内尔太太。还有你的儿子和女婿,埃尔辛太太。忘恩负义的人,你们就是忘恩负义的人!我要求你们所有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