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迪先生是个兴趣广泛的人。”瑞德带着敬意说道,“我们进客厅去好吗?”
“不!”思嘉叫道,眼睛瞄着关着的折叠门。她似乎还能看见那房间里的棺材。她只希望自己永远也不用再进那个房间。白蝶马上明白了其中的意味,虽然不是很乐意这么想。
“到书房去吧。我要——我要上楼去拿针线活了。我的天,这过去的一星期,我已经全把这给搁下了。我宣布——”
她走上楼去,还回头责备地看了一眼,但思嘉和瑞德都没看见。他闪在一旁,让她先走进书房,然后他也走了进去。
“你和弗兰克有什么生意?”她唐突地问道。
他走近她,低声说:“什么也没有。我只是想让白蝶小姐走开罢了。”他顿了顿,向她倾过身来。“味道不错,思嘉。”
“什么?”
“科隆香水。”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敢肯定你是知道的。你一直在喝酒,喝了不少。”
“哦,喝了又怎么样?这关你什么事?”
“真是有礼貌的人,连在极度悲痛的时候也还是一样。别一个人喝酒,思嘉。人们总是会发现的,这会毁了你的名声。再说,这不好,独自一人喝酒是不好的。怎么回事,亲爱的?”
他领她来到红木沙发前,她默默地坐了下来。
“我可以把门关上吗?”
她知道,如果嬷嬷看到门是关着的,她就会觉得很丢脸,一连好几天都会告诫她,对她发牢骚。可是,如果嬷嬷听到这有关喝酒的谈话,那就会更糟,特别是白兰地酒瓶不见的时候。她点了点头,瑞德便把推拉门关上了。他回来坐在她身边时,乌黑的眼睛警觉地搜寻着她的脸。在他散发出来的活力面前,死人棺材渐渐淡去了,房间再次变得令人愉快,温暖得像家一样,玫瑰色的灯光非常温馨。
“怎么回事,亲爱的?”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像瑞德那么亲切地说出这个愚蠢的爱称来,即使在他开玩笑的时候也是这样,可他现在看上去并不像在开玩笑。她抬起痛苦的眼睛看着他的脸,不知怎的,竟从上面那毫无表情的神秘莫测当中找到了安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是这么一个不可预测、冷酷无情的人。也许是因为,正如他经常说的,他们太相像了吧。有时候,她会想,除了瑞德,所有她认识的人都像是陌生人一样。
“你不能告诉我吗?”他拉起她的手,奇怪,竟然非常的温柔,“这不单是因为老弗兰克离开了你,对吗?你需要钱吗?”
“钱?上帝,不!噢,瑞德,我太害怕了。”
“别傻了,思嘉,生活中你从来没怕过什么的。”
“噢,瑞德,我害怕!”
不等她开口,那些话已经滔滔不绝地急着往外冒了。她可以告诉他。她什么话都可以告诉瑞德。他自己一直都这么坏,所以他不会坐在那审判她。全世界充斥着连为了拯救他们的灵魂也不愿撒谎、宁愿饿死也不愿做件不光彩的事的人,在这种时候,知道一个人又坏又可耻,而且是个骗子和撒谎的人,这感觉真好!
“我害怕我会死,会下地狱。”
他要是笑话她,她真会死的,就在那时候死去。可他没有笑。
“你很健康——而且,也许压根就没有什么地狱。”
“噢,但还是有的,瑞德!你知道是有的!”
“我知道是有,但就在这地球上,而不是我们死了以后。我们死后什么也没有,思嘉。你现在正在地狱里呢。”
“噢,瑞德,那是对上帝的亵渎!”
“但却是唯一能安慰人的话。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下地狱呢?”
他现在在取笑她了。她看得见他眼里的光亮,但她不在乎。他的手感觉起来很温暖,很有力地抓着他的手,真是令人感到很安慰。
“瑞德,我不该和弗兰克结婚。这婚结错了。他是苏埃伦的男朋友。他爱的是她,不是我。可我对他撒谎,告诉他说她要跟托尼·方丹结婚了。噢,我怎么能做那样的事?”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老是感到纳闷呢。”
“接着我又使他这么难受。我逼他做了各种各样他不想做的事,像叫人们还债,而他们其实是没有办法还的。我经营锯木厂、建酒馆、租用囚犯,这全都使他很伤心。他几乎没脸抬起头来。瑞德,是我杀了他。是的,是我干的!我不知道他也参加了三K党。我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也有那样的勇气。可我本该知道的。是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