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的言论受到钳制,部队的不公正或者肆意蹂躏的行为根本没有激起公众的抗议。因为动辄被判入狱,所以任何人也不敢抗议。监狱里已经人满为患,都是些杰出的公民,他们就这样待在那,一点尽早审判的希望也没有。由陪审团审判及人身保护法实际上都已经被暂时取消。民事法庭还在勉强维持着行使职权,可它们行使职权也要看军方高不高兴。他们可以而且也确实在干预他们的裁决,以致那些不幸被捕的公民们几乎任由军事当局摆布。许多人都已经被捕了。只要怀疑某人有煽动反对政府的言论,怀疑某人同三K党有串通行为,或者有个黑鬼指控说有个白人对他骄横傲慢,这些就足以把一个公民投进监狱了。证据和证人已经不需要,单单指控就已足够。真该感谢自由人事务局的煽动,愿意指控的黑鬼总是能找到的。
黑人还没有选举权,可是北方已经决定他们应该选举,同样也决定他们的选举应该偏向北方。有了这个观点,那为黑人做什么事都不过分了。黑人想做什么,北方军队都支持他们。一个白人要想陷入麻烦的话,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对一个黑人提出任何形式的指控。
从前的黑奴变成了天地万物的主宰。有了北方佬的帮助,最底层的和最无知的黑人成了最上等的人。他们中层次较高的人鄙视自由,却跟他们的白人主人一样处于极为不利的地位。成千上万屋里使唤的仆人曾经是黑奴中地位最高的,现在却和白人主人待在一起,做着在往昔的日子里下等黑人才干的手工活。许多忠诚的干农活的黑人也拒绝从新的自由中受益,可是,大多数麻烦都是成群的“毫无价值、已获自由的黑鬼们”造成的,而他们大多数都是干农活的黑人。
在原先蓄奴的日子里,这些地位低下的黑人遭到屋里和院子里使唤的黑奴的鄙视,认为他们是没什么用的人。正如埃伦过去做的那样,南方其他种植园的女主人都会给黑人小孩加以培训,采取淘汰的方法从中选出他们中最好的孩子,委以责任更大的岗位。那些被分派去田里的都是最不乐意或最没有学习能力的,也是最不积极、最不诚实、最不可信任、最居心不良和最残忍的。而现在,这个在黑人社会等级中最下等的阶层,正把南方人的生活弄得一塌糊涂。
有了那些在自由人事务局掌权的肆无忌惮、投机取巧的人的帮忙,又受到几近宗教般狂热的北方对南方的恨意的驱使,原先干农活的黑人突然发现自己的地位提高了,成了很有权势的人。他们的行为无异于那些智力低下的人的本能行为,就像猴子或小孩置身于很多珍贵之物当中,而这些东西的价值又是他们无法领会的,于是一旦被放松看管,他们就无法无天了——这若不是因为他们对毁灭幸灾乐祸,那就是因为他们愚昧无知。
在黑人当中,包括那些最愚笨的黑人,很少是因为邪恶使然的,而这很少的人即使在蓄奴的日子里通常也都是“没什么用的黑鬼”。可是,作为一个阶层的他们,心态就像小孩一样,容易听人使唤,长期以来就习惯听从命令。过去是他们的白人主人发布命令。现在,他们有了一群新的主人,就是事务局和到南方来牟利的投机家,而他们的命令就是:“你们和任何白人一样优秀,所以该表现出那种样子来。只要你们一有投共和党人的票的权利,你们就可以拥有白人的财产。现在差不多就已经是你们的了。如果你们能得手,你们就拿走好了!”
他们被这些花言巧语冲昏了头脑,自由便成了一次没完没了的野餐,每天都举行的野餐会,成了无所事事、偷盗扒窃的象征。乡村黑人拥进城市,使广大农村地区没有劳力种植庄稼。亚特兰大已经挤满了黑人,他们还几百几千地拥进来。由于受了那些新信条的教育,他们变得既懒惰又危险。他们挤在肮脏的小屋里,天花、伤寒和肺结核全都在他们当中肆意流行。在蓄奴时期,他们已经习惯生病时由女主人来照顾,现在他们全然不知道如何护理自己或是怎样医治自己的病。过去的日子里,他们都是依赖主人来照顾老人和婴儿的,现在,他们根本没有照顾老弱无助的人的责任心。而事务局更热衷的是政治问题,根本不会像种植园主人那样照顾他们。
被遗弃的黑人小孩像受惊的野兽一样,在城里到处乱跑,直到有好心的白人把他们领回自家的厨房去抚养。一些乡下黑人上了年纪,又遭子女遗弃,他们在喧闹忙乱的城里茫然失措,惊恐万状。他们坐在街沿石上,对过路的太太小姐们哀告着:“夫人,求你了,太太,给俺在费耶特维尔的老主人写封信,告诉他俺在这吧。他会来把俺这老黑人带回家去的。上帝,俺已经受够这种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