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最后那些话时,声音并没有提高,也没有以任何方式加重语气,但对思嘉来说,这无异于挨了鞭子。她想诱使他向她求婚的希望最终破灭了,这令她感到很绝望。如果他像其他男人可能会做的那样,觉得虚荣心受了伤害,大发雷霆地爆发一通,或是谴责她一番,她可能还能对付他。然而,他声音里那种死一般的平静把她吓坏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她一点主意也没有。虽然他是个囚犯,隔壁房间里又有北方佬,但她突然间还是明白了与白瑞德发生冲突是很危险的事。
“我想是我的记忆出了点差错。我应该记得你跟我是一样的,不是别有用心,绝不会去做什么事。好了,我来想想。你内心的打算到底是什么,韩太太?你不可能会错误地认为我会向你求婚吧?”
她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可你不可能忘了我一再声明的话吧?我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男人。”
看她不做声,他突然粗暴地说:
“你没忘记吧?回答我。”
“我没忘记。”她可怜兮兮地说。
“你真是个出色的赌徒,思嘉!”他揶揄道,“你想碰碰运气,以为我被关在这没法接触女性的地方,就会像鳟鱼扑向小虫似的向你猛扑过去。”
“你不就是这样的吗?”思嘉内心一腔怒火,“要不是我的手的话——”
“好了,我们把大部分事实都说出来了,就差你的原因了。看看你是不是能把实话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引诱我跟你结婚。”
他的声音里有种温和的、几乎就是取笑人的意味,她便又鼓起勇气。也许并不是一切都无可挽回。当然,她把结婚的希望给毁了,可即使在她绝望的时候,她还是感到很高兴。这个硬心肠的男人身上有些东西使她感到很害怕,所以,事到如今,结婚的念头倒是令人觉得很可怕了。可是,如果她够聪明,利用他的同情心和过去的往事,或许她还能稳妥地从他那贷到一笔款。她装出一副孩子般的天真神情,似要抚慰他。
“噢,瑞德,你能帮我很多忙——如果你心好的话。”
“我最喜欢的就是好心好意了。”
“瑞德,看在我们过去友情的分上,我想请你帮个忙。”
“这么说,手上长着老茧的贵妇人终于说到她真正的使命啦。恐怕‘探访病人和囚犯’不是适合你的角色吧。你想要什么?钱吗?”
他率直的问话把一切希望都给毁了,再用迂回或是伤感的方式来引入正题,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别这么刻薄,瑞德。”她哄着他,“我确实想要些钱。我想让你借我三百美元。”
“终于说出实话来了。嘴上在谈情说爱,心里想着的是钱。多真诚的女性呀!你是不是要钱急用?”
“噢,是——哦,不是那么急,可我要用。”
“三百美元。那是一笔大数目。你要这钱做什么用?”
“给塔拉交税款。”
“这么说,你是想要借钱。哦,既然你这么像生意人,那我也要像生意人。用什么作附属担保?”
“什么?”
“附属担保。我投资的保障。当然,我是不想亏掉这些钱的。”他的声音平静得令人觉得很靠不住,几乎有点奉承讨好的意味,但她没有注意到。也许最终一切都会好的。
“我的耳环。”
“我对耳环可不感兴趣。”
“我把塔拉抵押给你。”
“可现在我要个农场干什么呢?”
“哦,你可以——你可以——这是个很不错的种植园。你不会吃亏的。我会用明年的棉花折还给你。”
“我也拿不准。”他往后斜靠在椅子上,把两手插进口袋里,“棉花价格在跌。时世这么艰难,钱太紧张了。”
“噢,瑞德,你在跟我开玩笑!你知道你有好几百万呢!”
他看着她时,眼里有种不怀好意、眉飞色舞的神情。
“这么说一切都很好,你要钱并不要急用。哦,我很高兴听到这话。我喜欢知道老朋友一切都好。”
“噢,瑞德,看在上帝分上……”她开始铤而走险,勇气和自制力都开始崩溃了。
“请你小声一点。你不想让北方佬听到你说什么吧,我希望如此。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像猫眼——在黑暗中的猫的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