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别这样!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吧。我确实急需这笔钱。我——我说一切都很好,那是谎话。一切都乱套了。爸爸他——他——他已经不是个正常的人。自从妈妈死后,他就一直怪怪的,一点也帮不了我的忙。他就像个孩子一样。我们连一个干农活的人手也没有,没人摘棉花,而我们又有这么多人吃饭,总共是十三口人。还有税款——它们太高了。瑞德,我什么都告诉你。有一年多时间,我们都在忍饥受饿。噢,你不会知道的!你不可能知道!我们从来就吃不饱,醒着是饿,去睡时也是饿,那真是太可怕了。我们没有御寒的冬衣,孩子们总是在受冻,在生病——”
“那你漂亮的裙子是哪来的?”
“这是用妈妈的窗帘布做的。”她回答说,因为不顾一切,也顾不上用撒谎来掩饰这蒙羞的举动了,“我倒是可以忍饥受冻,可是现在——现在到南方来牟利的投机家又提高了我们的税款。而且要马上交钱。我除了一块五美元的金币外一个子儿也没有。我得有钱交税才行!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我不交,我会——我们会失去塔拉,可我们不能失去它!我不能眼看着它落到别人手里!”
“你起先干吗不把这些告诉我,却要来捕猎我这颗敏感的心呢——一涉及到漂亮的小姐太太,我这颗心总是很脆弱的。哦不,思嘉,别哭。你什么招数都用上了,就是还没使出哭这一招,我觉得我会受不了的。发现你要的是我的钱而不是我迷人的自我,这种失望已经使我的感情受到了大大的伤害。”
她记得,他嘲弄似的语句经常会有一些毫不掩饰的实话——嘲笑他自己,也嘲笑别的人,她赶忙抬头看着他。他的感情真的受到伤害了吗?他真的很在乎她?他看到她的手掌时是不是正想要求婚的时候?还是说,他一直在逐渐把话题引到他曾提过两次的那种可恶的要求上去呢?如果他真的在乎她,她也许就能摆平他。可他乌黑的眼睛扫视着她,一点也不像看着情人的样子,而且,他还在轻轻发笑呢。
“我不喜欢你的附属担保。我不是种植园主。你还有什么可以用作担保的吗?”
哦,她终于要说到这点了。那就开始吧!她深吸了口气,平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理念全冲了出来,与她最害怕的事进行搏斗,于是,所有的娇嗔和媚态以及假作正经都随之消失了。
“我——我还有我自己。”
“什么?”
她下颚的线条紧绷着,变成了方下巴,眼睛变成了祖母绿的颜色。
“你还记得围城时那个晚上你在白蝶姑妈的游廊上说过的话吗?你说——你那时说你想要我。”
他随意地往后靠在椅子上,看着她一脸紧张的面孔,他自己黝黑的脸庞也是一脸不可理解的神色。他眼神里有一种飘忽不定的神情,但他什么也没说。
“你说——你说你想要别的女人从来没有像想要我这么强烈。如果你还想要我,你可以拥有我。瑞德,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可是,看在上帝分上,给我写个字据,把钱给我!我说话算话。我发誓。我不会反悔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白纸黑字写下来。”
他奇怪地看着她,还是一脸不可理解的神情。她匆匆忙忙地说着,搞不清楚他是感到很有趣呢,还是感到很反感。他要是说些什么就好了,什么都行!她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烧。
“我必须马上拿到钱,瑞德。他们会把我们赶到大路上去,而原来爸爸那个该死的监工会成为那个地方的主人——”
“等一等。是什么使你认为我还想要你?是什么使你认为你值三百美元?大多数女人价值都没有那么高的。”
她脸一下红到脖子根,感到羞辱到了极点。
“你干吗要这么做?干吗不放弃农场,住到白蝶姑妈的房子里来?那房子的一半是你的。”
“上帝呀!”她大叫起来,“你是个傻瓜呀?我不能失去塔拉。这是家。我不能失去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放弃!”
“爱尔兰人,”他说,把椅子放平,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是最该死的种族。他们重视的很多东西都是错误的。比如说土地。每一英寸土地跟别的土地又有什么两样呢?好了,我直说了吧,思嘉。你来找我是带着生意来的。我给你三百美元,你就做我的情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