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既然最可恶的字眼已经出口,她感到多少有点释然,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他方才说“我给你”时,眼里有种恶魔般的神色,仿佛有什么事使他感到非常有趣。
“然而,当我厚着脸皮向你提出同样的建议时,你却把我赶出了屋子。你还给了我好一顿臭骂,顺便还提到你不想要一群‘小杂种’。不,我亲爱的,我不是在戳你的痛处。我只是对你那奇怪的头脑感到困惑不解罢了。你不会为了自己的快乐去这么做,可你为了免于饥饿,你却会去这么做。这又证明了我的观点,一切美德都是有价的。”
“噢,瑞德,你怎么越说越远了呢!如果你想侮辱我,你就继续说下去吧,可是得把钱给我。”
她现在已经松了一口气。以瑞德的脾气,他自然想尽量折磨她、侮辱她,好报复她过去对他的怠慢及她新近企图耍的花招。哦,她可以忍受的。她什么都能忍受。塔拉值得她去忍受这一切。刹那间,似乎已是仲夏的下午,天空一片蔚蓝,她慵懒地躺在草坪上浓密的苜蓿草上,看着天上翻卷的白云形成的一座座城堡状的建筑,闻着洁白花朵的芳香,耳边萦绕着蜜蜂欢快忙碌的嗡嗡叫声。夏天的下午寂然无声,远处徐徐上升的红土地上,运货马车的声音隐隐约约,由远而近。这值得付出一切,值得付出更多的东西。
她抬起头。
“你会给我钱吗?”
他看着她,好像颇为自得其乐似的,可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却有平和的冷酷意味。
“不,我不会。”他说。
那一刻,她的大脑简直转不过弯来,不知如何去理解他的话。
“即使我想给,我也不能给你。我身无分文。在亚特兰大也是一美元也没有。我是有些钱,没错,可不在这里。我也不想说在哪里,有多少钱。可是,如果我想法给你填写一张汇票的话,北方佬就会逮住我,就像鸭子扑在绿花金龟上一样,那样,我们俩就都别想拿到钱了。你说呢?”
她的脸一下变青了,甚是难看,鼻子上突然涌现了很多雀斑,嘴也歪了,像嘉乐那样,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她一跃而起,语无伦次地叫喊着,使隔壁房间里嘤嘤嗡嗡的声音也戛然而止。瑞德像豹子一样旋即走到她身边,厚重的手掌盖住她的嘴巴,手臂紧紧环抱着她的腰。她拼命挣扎着,想咬他的手,踢他的腿,把她的愤怒、绝望、痛恨、傲气全消的痛苦全都叫出来。她腰弯来弯去,身体扭来扭去,想尽一切办法,想挣脱他钢铁般有力的手臂,心都快要碎了,紧身胸衣勒得她连气也透不过来。他紧紧地抱着她,非常粗暴,把她都弄痛了,遮着她嘴巴的手残忍地拧着她的下颚。他棕褐色的皮肤变得苍白,眼睛里目光很严厉,很焦急。他把她托起来,完全离了地面,再一把把她放在胸前,坐在椅子上,随她坐在他腿上扭动着。
“亲爱的,看在上帝分上!别闹了!别出声!不要叫。你如果这么做,他们一会就会进来的。你冷静一点。你想让北方佬看到你这个样子吗?”
她根本就顾不上谁会看到她了,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只想宰了他。可她浑身晕乎乎的。她没法呼吸了;她被他闷得透不过气来;她的紧身胸衣就像是个迅速收紧的铁箍似的;他环抱着她的手臂使她既痛恨又气愤,只能无可奈何地浑身发抖。接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模糊,他伏在她上方的脸在一团可恶的迷雾中旋转着。迷雾越来越浓,越来越浓,直至她再也看不见他——其他的一切也看不见了。
当她无力地挥动手臂,像在游泳一样乱动着苏醒过来时,她觉得连骨头都散架了,全身虚弱,露出一副茫然不解的神情。她躺在椅子上,帽子解掉了,瑞德在拍着她的手腕,他乌黑的眼睛焦急地巡视着她的脸庞。那个好心的上尉正往她的嘴里倒一杯白兰地,酒都洒在她脖子上了。其他军官帮不上忙,围在周围,摆着手低声耳语着。
“我——猜想,我刚才是晕过去了。”她说,她的声音超然物外,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她不禁吓了一跳。
“把这喝了。”瑞德说着,拿过杯子,凑到她的嘴唇上。现在她回忆起来了,无力地看着他。可她太累了,连想生气也没有力气。
“求你了,就算为了我吧。”
她喝了一大口,呛了一下,咳了起来,可他又把杯子推到她嘴边。她大口吞咽着,烈性酒突然烧得她的喉咙直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