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这瘦高个靠在游廊的柱子上,嚼着一根稻草。毫无疑问,就像嬷嬷经常说的那样,威尔是上帝恩赐给他们的。思嘉也经常纳闷,要是没有他,那过去的那几个月,塔拉还真不知该怎么过。他的话从来就不是很多,也从来没有精力充沛的样子,对周围的事似乎从来也不怎么感兴趣,但他知道塔拉每个人的事。他还会干活,默默无闻、很有耐心、能力极强地干活。虽然他只有一条腿,但走起路来比波克还快。他还能支使波克干活,在思嘉看来,这真是件奇迹。奶牛腹痛或是马莫名其妙地病倒,似乎要永远离开他们的时候,威尔整晚整晚地和它们待在一起,居然又把它们给救活了。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这点赢得了思嘉对他的尊重。他早上带着一蒲式耳或是两蒲式耳的苹果、地瓜或是其他蔬菜出去,回来时就能带来种子、布料、面粉和其他必需品。思嘉自己虽然也是个挺不错的生意人,但她知道,自己绝对换不到这些东西。
他不知不觉地就成了家里的一员,睡在嘉乐房间旁边一间小梳妆室的一张帆布床上。他从来不提离开塔拉的事,思嘉也小心翼翼的,决不开口去问他,担心他真的会离开他们。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他是个男子汉,而且又精明能干的话,他就会回家,就算他不再有家也不打紧。但即使有这种想法,她还是会虔诚地祷告,希望他能永远留下来。家里有个男人太方便了。
她也这么想过,卡丽恩只要有老鼠那样的理性,她就看得出来威尔很关心她。要是威尔对思嘉提出来要向卡丽恩求婚,她也会永远感激威尔的。当然,如果在战前,威尔决不可能成为门当户对的求婚者。他虽然不是白人穷鬼,但也根本不是种植园主这一阶层的人。他只是个普通的穷苦白人,一个小农场主,受的教育不高,极易犯语法错误和其他错误。对郝家已经习惯的绅士们该有的那一套更好的言谈举止,他却一无所知。事实上,思嘉曾经寻思过到底能不能把他称为绅士,最终决定还是不行。媚兰热情地为他辩护,说是像威尔这样好心、为别人考虑的人都是绅士家庭出身的。思嘉知道,自己若嫁给这样一个人,妈妈一定会气晕过去的。但因为生活所迫,思嘉已经被迫偏离了埃伦的教诲,离得太远了,她根本就不会担忧此事。男人现在剩下不多了,姑娘们得跟男人结婚,而塔拉也必须有个男人。可是,越来越沉溺于祈祷书中的卡丽恩离现实世界一天比一天远。她待威尔非常客气,仿佛他只是她的哥哥,对他也习以为常,就像对波克一样。
“如果卡丽恩对我为她做的事有一点感激之情的话,她就会和他结婚,不让他离开这儿。”思嘉愤愤不平地想,“可是不会的,她把时间全花在一个或许从来都没有对她认真过的傻小子身上。”
就这样,威尔在塔拉长住下来。究竟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发现,他跟她之间那种男人与男人之间做生意时采用的态度,既使她感到快乐,又使她能受益。他对神志不清的嘉乐不苟言笑,毕恭毕敬,可对思嘉来说,他已经变成家里真正的头儿。
她同意把马租出去的计划,尽管这就意味着全家暂时没有了交通工具。苏埃伦对此会特别伤心的。威尔到琼斯伯勒或是费耶特维尔去作交易的时候,她要是能跟他一块去,这就是她最大的快乐了。她把全家人最好的服饰集中在一起打扮自己,去拜访朋友,去听全县的飞短流长,觉得自己又是塔拉的郝小姐了。任何一个能离开种植园的机会苏埃伦从来都不会放弃。她虽然也在果园里除草,在家里铺床,但在那些不知情的人面前,她还可以装装样子。
“端架子小姐足有两个星期不能出去闲逛了。”思嘉心想,“我们得忍受她的唠叨和叫嚷了。”
媚兰抱着孩子来到游廊上,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她在地上铺开一块旧毯子,把小博放在上面爬。自从希礼来信之后,媚兰就一直很激动,成天容光焕发,高兴非凡,还哼着歌曲,内心却是望眼欲穿。但不管是高兴非凡还是情绪低落,她都太瘦了,脸色也太苍白了。她毫无怨言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但她总是病恹恹的。老方丹医生诊断她得的是妇科病,他也同意米德医生的意见,说她本来不该生博的。他还很坦率地说,如果再生一个孩子,那就会要了她的命。
“我今天到费耶特维尔去的时候,”威尔说,“看到个非常漂亮的东西。我想你们这些太太小姐们兴许会感兴趣,所以我就带回家来了。”他在裤子的后袋里摸找着,拿出一个卡丽恩给他做的印花布钱包,钱包内层用的是树皮,使钱包能够撑直。他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南部邦联的纸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