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南部传来消息,传到这紧张兮兮的城里来,可这消息却使人惊恐万分,对思嘉来说更是这样。舍曼将军又在试着进攻该城的第四条边线了,正在攻打琼斯伯勒的铁路线。现在,北方军大量集结在该城的第四条边线上,不再是小打小闹的部队或是特遣骑兵部队,而是大规模的北方部队。成千上万的南方军只得从城附近的防线撤走,准备迎头抵抗。这就是为什么炮火突然停息的原因。
“为什么是琼斯伯勒呢?”一想到塔拉离琼斯伯勒那么近,恐怖便抓住了思嘉的心。“他们为什么总要攻打琼斯伯勒呢?他们为什么不找个别的地方去攻打铁路线呢?”
她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收到塔拉的来信了,而嘉乐上次捎给她的简短字条更是增添了她的恐惧。卡丽恩的病情已经恶化,现在已是病入膏肓了。可现在等邮件来还得好几天,要过好几天,她才能知道卡丽恩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离开人世。噢,要是她在围城一开始时就回家就好了,管他有没有媚兰!
琼斯伯勒在打仗——这是大多数亚特兰大人都知道的,可仗打得怎么样,那就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来了。最最没有根据的传闻噬咬着全城人的心。终于,一个从琼斯伯勒来的传令兵带来了令人放心的消息,说是北方军被击退了。但是琼斯伯勒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他们撤退前焚烧了车站,切断了电报线,破坏了三英里长的铁轨。工兵部队疯也似的忙着修复铁路,但这得花好一段时间,因为北方军拆了枕木,用它们堆营火,把扭曲的铁轨横在火上烧,烧得通红滚烫的,再把它们缠在电线杆上,最后,它们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巨型的开塞钻。现在,要重铺铁轨是非常困难的,其实,修复任何铁制品都很困难。
不,北方军还没有到塔拉。给胡德将军送快讯的是同一个传令兵,他对思嘉肯定了这一点。仗打完后,他在琼斯伯勒遇见嘉乐,那时他正要起程到亚特兰大来。嘉乐请他带一封信给她。
可爸爸在琼斯伯勒干什么呢?年轻的传令兵在回答时显得颇为不安。嘉乐想找个部队军医和他一块到塔拉去。
思嘉站在屋前的游廊上,沐浴在阳光下,一边向年轻人道谢,说让他费心了,一边便觉得双膝软了下去。如果埃伦的医术治不好卡丽恩,那她一定是快要死了,嘉乐才要去找医生!传令兵走了,扬起了一小片红色的尘土。思嘉颤抖着双手撕开信封,打开嘉乐的信。现在,南部邦联的纸张太短缺了,嘉乐的信是写在她上次给他的信的夹缝里的,读起来颇为费劲。
“亲爱的女儿,你妈妈和两个姑娘都得了伤寒。她们病得都很重,可我们还是要抱最大的希望。你妈妈躺倒在床上时叫我写信给你,叫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家来,以免你和韦德染上这种病。她向你转达她对你的爱意,叫你为她祈祷。”
“为她祈祷!”思嘉飞奔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跪在床边祈祷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虔诚。此刻的她不念正规的《玫瑰经》了,只是一直重复这些话:“圣母啊,别让她死!如果你让她活下去,我一定做个好人!求你了,别让她死!”
接下来整整一个星期,思嘉像只被奴役的动物一样在屋里走来走去,等着消息,一听到马蹄声便惊跳起来,晚上有士兵来敲门时便冲下暗黑的楼梯,可没有任何从塔拉来的消息。横在她和家里的似乎不是区区二十五英里尘土路,而是整块大陆。
邮电系统还是被破坏了,没有人知道南方军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北方军想干什么。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成千上万的部队,穿灰色军服的也罢,穿蓝色军服的也罢,正在亚特兰大和琼斯伯勒之间的某个地方。整整一个星期,从塔拉没有传来一个字的音信。
思嘉在亚特兰大的医院里见过很多伤寒病人,知道要是得了这种可怕的病,那一个星期意味着什么。埃伦病了,也许正在死去,而思嘉却在亚特兰大孤独无助地守着一个孕妇,在她和自己的家之间还横着两支军队。埃伦病了——也许正在死去。可埃伦不可能生病的!她从来没有生过病。单单生病这个想法就是令人不可置信的,这已威胁到思嘉安稳生活的根基。每个人都会生病,但埃伦从来不生病。埃伦照看别的病人,使他们重新康复。她不可能生病的。思嘉太想回家了。她想回塔拉,那种极度渴望的心情,就像是一个惊恐万分的孩子,疯也似的想到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个避难所去。